周文翰：从抽象艺术热谈架上绘画重回主流

丁乙 《十示》，2014，丙烯、帆布

尚扬 《董其昌计划-3》 布面综合材料 233x505cm

梁铨 《祖先的海》水墨 200x150cm

　　近半年多谈论抽象艺术的艺术家、评论家和经纪人多起来，有艺术家朋友说，“拍卖行、画廊也势利眼，前两年看新水墨新工笔市场好，都纷纷做他们的展览、卖他们的作品，现在看市场不太好了就偃旗息鼓，现在转而做去年下半年以来比较热门的抽象艺术”。这说来也正常，无利不赶早，三十年风水轮流转等等习惯性理论都可以用来解释。相比新水墨新工笔以水墨或者技法(工笔)来定义的模糊性——虽然新强调了一种有别于传统水墨画的风格，但是终究内部风格万千，而抽象艺术则是以一种有比较明确定义的风格进行定义，而创作材料反倒其次，因为油画、水墨乃至装置雕塑都可以制造出抽象这种风格来，虽然大家还是主要谈画，毕竟这是最好卖的艺术品。

　　中国当代艺术中的抽象艺术从1980年代就冒头了，可以说吴冠中就是从具象绘画到一种兼有抽象和表现主义的抒情艺术风格，后来此路人马也有不少，而观念艺术领域注入理性绘画、北方群体等都可以说也带有一定抽象绘画的元素，到1990年代以来又有丁乙、尚扬、梁铨等艺术家进行探索，后来则是王光乐等年轻艺术家接踵，可是细看，其实这几代艺术家进行抽象创作的基本理念有大的不同，一种例如吴冠中、尚扬等，是从具象开始进行的抒情性的抽象，立足点还是有一定的绘画性——构图、形态、肌理，而丁乙等的抽象艺术可能和蒙德里安后期风格更接近，都是一种色块、构图的观念性、理念性的反复重构;还有一些则是注重材料和空间的复制和多重组合。

　　这些不同理念的抽象艺术现在常被打包来谈论或者买卖，大家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宝贝一样。参观巴塞尔艺术博览会的人也不忘记说看到有不少画廊展示抽象艺术作品，觉得这是国际性潮流——其实这是误解，因为20世纪抽象艺术已经深深植根在欧美艺术史和博物馆美术馆画廊体制之内，在现当代美术馆和画廊要找抽象风格作品历来不难，大师的作品也一样是很多画廊珍视的宝贝，时不时就要展示的，并不是说今年就特别的热或者说出现“回潮”。诸如2012年纽约古根海姆就举办过抽象艺术大展，MOMA也时不时有抽象艺术的展览。

　　真正值得关注的反倒是国际和国内自从2008年以来出现的保守主义艺术的回潮或者说成为市场主流的现象，主要就是当代艺术市场重新回归到以架上绘画为主流，而架上绘画中注重“绘画性”的、技术性较强的作品权重增加。一方面可以看作是艺术市场收缩期的自然应激反应，就是选择那些已经有定评的现当代经典艺术作品——往往是绘画大家之作，另一方面，就是金融资本、投资资本也没有2006年前那种来钱快和张狂了，整个社会审美潮流也趋向保守，绘画自然是保守艺术的大本营，而不像七八年前很多人都是要大、怪、狠的装置艺术来标榜。这不仅在艺术市场如此，从政治气氛到高级时装、珠宝、汽车等行业都是如此，一意炫酷的出格之作现在不大容易找到足够多的买家。巴塞尔艺术博览会也是绘画作品重新占据主流，而今年的艺术北京博览会的绘画作品所占比率比巴塞尔更高，以致我有朋友感叹“感觉中国当代艺术只剩绘画了”。#p#分页标题#e#

　　具体到中国，保守主义回潮和发掘青年艺术家可以说构成了近来艺术市场的微妙互动曲线。先是大家都追捧年轻艺术家——年轻、价格较低，所以很多人都去买——这好比是在泥沙里淘金，无论所谓新绘画还是新水墨，都沾染了发掘年轻艺术家的潮流，后来的新水墨、新绘画出现都有这方面的因素。而抽象艺术则是从风格定位，但也是略微倾向年轻艺术家或者过去十年受到忽视的中年艺术家。

　　而是国际艺术市场和展览网络中，中国的抽象艺术我觉得未来并不会有什么大动静，毕竟欧美的抽象艺术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遗产丰厚而丰富，但已经是经典艺术及其余波，很难再成为主潮流。他们看中国的抽象难免有点小儿科。

　　但也要注意到，艺术界的生态讲究新和变，过一段时间就要发明/寻找/编撰出新潮流新话语，连带着把来自中国的配菜也换一拨。这种保守主义回潮的时候，部分当代艺术美术馆、策展人可能会反潮流，再次强调较为激进的艺术风格的地位。就拿中国当代观念艺术来说吧，这几年也算是“面貌大变”，在国际展览中从前F4的中国符号式绘画作品几乎不见踪影，大家都努着劲要发掘“真正反映/解析了复杂当代中国的作品”，要么找年轻艺术家的作品，要么找老一辈艺术家中比较特别的，比如汪建伟那样的思辨性的艺术家。

　　和十几二十年前不同的是，以前是单纯欧美收藏家、策展人玩这游戏，现在海外华人、内地收藏家和机构也开始出钱出力和国外机构一起玩，赞助中国艺术家在纽约古根海姆、巴黎东京宫等机构举办展览，要把自己看上的艺术家推出去搞得声势更大，汪建伟、刘炜等都是这几年逆市进入国际视野。虽然从艺术家群体来说，狼多肉少，这样被选上的是极少数，但毕竟民间这样搞还是符合华人越来越财大气粗的趋势，带动了艺术家走出去和知识信息的生产增值，以后中国当代艺术的权重还会升高——这和2006年前后那一拨国外炒作中国当代艺术热潮不同，那时候国外人炒主要还是内部消化，这次则大家都盯着中国内部的未来大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