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前的水墨人物画创作领域,存在着“耍噱头”和“玩时尚”的现象,并且有愈演愈烈的势头。剖析其画者,在创作心态、审美眼光、绘画功底等诸多方面,都存在着问题。 先谈“耍噱头”现象。“噱头”本意是引人发笑的言语或动作,它常常出现在响声表演领域。相声演员的“噱头”也并不只是引人发笑,而是想借此讽刺社会里的不良现象。可是,当下的一些相声演员为了吸引观众,不顾内容是否健康,不管语言是否低俗而不择手段去“搞笑”,从而丧失艺术品位。这类现象本该受到批评。可是,在低俗的相声表演尚未被遏止的情况下,美术领域的“耍噱头”现象又频频出现。“耍噱头”常常以描写低级趣味的画面而哗众取宠,或是在“笔会”上耍噱头,把严肃的艺术创作降为玩弄些小花招、小技巧,用三笔两笔即“创作”出水墨人物小品画,画出的形象非人非鬼。画不准确曰“变形”,曰“有味”,以形体的“不准”为美,以丑为美(当然,这里所说的“准”不是结构上的精确,是艺术表现的“生动”)。“耍噱头”,是企图以奇异的姿态引起社会的关注,另外一原因是想省事,以“反技术”的姿态来掩盖自己造型的不足和笔墨功底的欠缺。 以“噱头”眩人耳目,服己尚难,服人更是妄想。如果这类“画家”只是以“耍噱头者”自居,倒也无可厚非。可荒唐的是,这批人通常都披着一件“传统文化”的外衣,动辄拿倪云林的“逸笔草草”理论作为挡箭牌,甚至干脆以传统的维护者、继承者和弘扬者自居,不可一世的样子颇能唬住外行。在“耍噱头”者眼里,只有以“轻松”的姿态“玩”笔墨,才能显得潇洒,只有画“古人”才是雅的,才能显示作者的传统文化功底。而表现现代人、当代生活的作品是俗的,是没有文化修养的表现。他们笔下的古代人物似唐非唐、似宋非宋、似明又像清。画中人物那些诡异的表情、怪诞的服饰以及作品里莫名其妙的情节,都散发着陈腐的气息。如果说这样的方式可以继承和发扬“传统”,那是把传统也当成“噱头”,这是对传统的玷污嘲弄。 当前,油画圈子里的“玩世泼皮画风”(主要表现为“光头”和“傻笑”形象)已经引起社会的反感和学界的批评,可是,人们对国画领域的“笑和尚”、“呆美女”却表现出容忍的态度,这是令人费解的。以笔者之见,两者之间在艺术品位上无本质上的区别,只是后者披上一件“民族”、“笔墨”外衣(有些连“笔墨”外衣都没有)。“耍噱头”者的另外一件外衣是“回归艺术本体”,强调抒发“自我心性”。“文革”期间长期漠视个体的审美体验,庸俗化地夸大艺术的社会功能。作为一种反拨意识,“张扬自我”本没有错,但,如果这个“自我”太个人化,又会走向另一狭窄的死胡同里去。 再谈“玩时尚”现象。总的来讲,水墨画界“玩时尚”表现为追逐市场,或是追随某些大展的获奖作品的某种表面技法。一旦某画家的作品市场行情看好,众人便一涌而上,犹如模仿流行歌曲或是追摹港台娱乐明星们的服饰和发型。一旦某件作品在大展上获奖,该作品的形式乃至内容就会有大量模仿者。这从第七、八、九、十届全国美展中都可以得到佐证:出于对一些获奖作品的追随心理,青年画家们或是用毛笔画素描,或是用矿物质颜料“做”效果。这情形颇似当今电视台举办的“模仿秀”,只是被理论家判断为“文化趋势”和“价值转向”的具体表现。上述的“时尚”已经风靡四届全国美展了,至今仍对青年画家产生着不小的影响。真不知道第十一届全国美展的中国画将流行何物。在“耍噱头”成为时尚的今天,今后的国画展览会流行表面化的“大写意”吗? 进一步探究,“玩时尚”还反映出其他的心态。如果说山水画创作领域刮“黄风”(学黄宾虹)因含有几分对大师的崇敬之意而值得肯定,那么对当代商业意义上的画坛明星的追随,则显得十分愚蠢。今日之画坛明星们大都是多重包装的结果,画家的“名”以及“作品”都成为了符号,其卖价与作品的艺术含量没有多大关系。因此,他人复制明星的符号,只会让跟风者成为别人的注脚,而自己将难有出头之日。“艺术符号”可以视作“风格”的具体表现,但风格无法复制,年轻艺术家过早创立艺术符号也是作茧自缚。当今,“艺术”与“资本”的联姻,催生了众多“大师”。一些画家没有学术地位,却有市场。在以商业手段获得市场青睐之后,这类画家通常千方百计地雇佣文字工作者来包装自己。种种非艺术因素的干扰,让学界的价值判断变得更为困难。上述种种不良现象,不仅是画家提升艺术品位的绊脚石,更是对收藏家和鉴赏水平较低的美术爱好者的欺骗。商人牟利是很自然的事情,但如果只是一味制造明星取悦于市场,不仅能毁灭画家的艺术创造力,也有可能毁灭收藏家的收藏热情。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明白,市场上的成功不等于学术上有价值。也不必迷信某些大展上的获奖作品,因为它们有可能只代表评委的口味。更不要轻信拍卖会的“成交纪录”,因为其可信度越来越低。 曾有论者指出,目前画国画的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对传统的热情也是数十年来最高的。但在大潮之下沉渣泛起,高雅的东西被庸俗化,而庸俗的东西最易被推广、被传播,从而导致国画创作的质量在下降。依笔者之见,这“最庸俗的东西”就表现为“耍噱头”和“玩时尚”。扭转时弊,首先需要画家们端正心态,其次需要批评家进一步重视学术良知,而更重要的是,美术馆、博物馆等收藏机构需要建立规范的、有学术意义的收藏机制。如果不重视这一重要环节的建设而只靠少数几个学者、画家奔走呼吁,那么,健康的中国画发展机制很难建立起来。#p#分页标题#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