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公达 秋江图 34×34cm 1999年
郭公达先生是我敬重的乡贤,我在江苏工作时就与郭公达先生有交往并深爱着他的艺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曾编辑出版过他的山水画集。那本十二开的画集有些影响,帮助过一代有志于山水画艺术的青年画家。
山水画是时间打磨出的艺术。山水画的成功需要漫长的过程,路途遥远且无坦途。古人为我们留下了浩如烟海的作品,但真正优秀的还是那些大师的手笔。那是天分加上意志,加上知识积累,加上人格修为,再加上苍给予的寿命,这些因素综合起来,才能把中国艺术哲学(不是西方艺术哲学)弄个通透明白,在这个基础上才能产生最优秀的作品。所以,山水画艺术与其他门类的学术一样,登上峰巅的总是少而又少的人。
我之所以敬重郭先生,是因为他对艺术虔诚,心不旁骛地研究山水画艺术已有半个多世纪,他的信念始终没有动摇过。
他是沿着传统大山之路拾级攀登,受黄宾虹的影响更大些。因从院校出来,对造型元素更看重些,与更老一辈的画家拉开了距离。他深知笔墨的意义和价值。用笔追求老拙沉厚,重骨法。“生死刚正谓之骨”,郭公达先生用笔刚正畅达,有时柔中见刚,很得黄宾虹老人用笔“秘诀”。黄宾虹提出“平、圆、留、重、变”五字诀,是体现中国画审美规律的总结。平、圆、留、重加在一起就是“金刚杵”的用笔效果。刀和枪伤人都有锐器留下的创口,而金刚杵作兵器,皮肤无损,骨折脏器碎裂。王蒙就追求这个效果。王原祁夸赞他是“叔明笔力能扛鼎,五百年来无此君”。这个能扛鼎的金刚杵笔法便是中国画用笔的最高境界。郭先生是深得其间三昧的。
中国画用笔不事装饰,不尚浮华,历来以力度美为第一位。形式感也好,新意也好,都要服从于笔的力度美。否则则是无本之木,作品留不下来。绚烂至极,复归平淡,平淡之中的内美正是笔墨的魅力。笔力最难在厚拙中见空灵,平淡处显奇崛,这就是修养,而且要舍得下几十载功夫。郭公达先生为人敦厚随和,不设机巧,与世无争,于名利一途淡而视之,任其自然。从容不迫,是从事中国书画艺术的基础。心态从容,筑基才能牢靠,又如爬山,体力和登山的技巧远比激情重要。爬山不能跑,要一步一步来,画画不能快,也要一步步“爬山”。郭先生于中国文化本质体悟深刻、以一颗平常心领会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的关系,把艺术当作养心和养性,行云流水,地久天长。这与西方美学的把艺术作为燃烧生命的烛火、释放激情的手段是不一样的。中国历来的大师是把百炼钢化作绕指柔,把激情变成长流水,终生鲜活,并因此“迎静心、释燥气、以为祛病增寿的良药”(董其昌语),于是才产生了诸如黄公望、王叔明、董其昌、沈石田、文征明、八大、黄宾虹、齐白石等等一批高寿的大师。
状态,是我们考量一个中国书画家能走多远的依据,这也正是中国古典艺术的微妙之处,是以中国传统哲学为依据的。公达先生状态很好,人品也佳。无论学生、友人和与之相处过的画家,均对其有甚深的好印象。中国画强调人成艺成,人画如一。郭先生的艺术也正因为此而动人。
白石老人衰年变法,可染先生“白发学童”,历来大家愈臻老境,生命的光彩愈强烈。郭先生早已过古稀之年,但精力旺盛。数十年的勤苦研究,使他眼界殊高,不懈地学习和行路,使他积累丰厚,加之注重修行,谦和而敦厚。他的中国画艺术还会有更好的风景展示给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