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谈画家职业与知识分子身份的话题,我们首先要搞清楚什么是知识分子,否则,谈来谈去也谈不到要点,甚至很容易变成一些套话。卡夫卡曾经说过:“没有殉道者,任何运动都会蜕变为廉价投机的利益集团。”我把这句话转移到这里:不把一些基本概念弄明白,论何道德文章都落不到实处,而极容易变成空泛的说教与口号。就我个人而言,是比较讨厌说教与喊口号的。所以,面对这样一个话题,我也不想站出来呼吁什么。我想,与其站出来吆喝,还不如踏踏实实来进行梳理。因为也只有把知识分子的身份搞清楚了,我们才会知道自己是谁,是从哪里来的,又将会到哪里去。
毫无疑问,知识分子指的是一类人,一类有知识的人,这是字义上的理解。但事实上,作为知识分子又不仅仅只是具有知识就够了,算命先生也有不少知识,但他们不是知识分子,而是旁门左道。知识分子之所以能够成为社会发展的一个主要推动力量,就是因为他们身上具有高于知识的道义承担,借用老康德的一句话,就是“有勇气在一切公共事务上运用理性。”换成今天的话说,就是有社会正义感。
正义感应该是知识分子站立的一个中心,否则,再多知识也只会导致认识的膨胀与思维的混乱。古希腊哲人说的“理性”,就是围绕着这样的一个中心原则。这个原则里有一个永恒不变的真理世界,它可以帮助人们认识世界的全貌。当然,今天的知识分子其涵义可能要更加复杂一些。因为社会的复杂程度加大了,那么知识分子的角色特征也可能会发生一些变化,比如今天的知识分子就不太可能像古希腊哲人那样坐而论道便可以实现自我价值了,而更需要有一种社会性的参与,也就是说得在公共事物上发挥作用。
事实上,近代知识分子正是伴随着世俗社会的繁荣壮大而出现的。尽管知识分子作为一个词汇最早可以追溯到西方中世纪,但那不是近代意义上的知识分子。近代知识分子产生的背景,恰恰是工业革命解放了中世纪的束缚,由此而引伸出一系列对于自由人格的知识召唤。现在我们听得较多的某些词,诸如自由,诸如民主等等,就是启蒙运动以后随着近代知识分子的崛起而出现的。从这些词汇中我们能够读到一些微妙的变化,那就是近代知识分子不再是作为守持真理的哲人,而是将真理不断付诸于行动的知识传播者。
我很认同现代人把知识分子说成是社会的良心这么一说。因为有心才会有发现,有发现才会有拓展的道路。这其实也正是西方哲学一词的词根原义。
现在回过头来说画家,我个人是不太喜欢使用画家这个称谓的。因为这个称谓所指的基本只是一个技术层面的涵义,并没有涉及到创造性的精神实质。所以,我更愿意用艺术家这个词。事实上,如果单纯说画家,是一个过去时的概念。西方中世纪的时候,画家是属于工匠的范畴,并没有什么创造性的精神内涵。那时的画家只是服务的机器,就如同我们今天的许多画家为意识形态服务一样,只不过那时的画家是为教皇统治服务而已。从这个角度看,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艺术史没有把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菲尔说成是“文艺复兴”三位艺术大师,而只是把他们称之为三位艺术巨匠的原因了。因为就创造的实质而言,他们并没有彻底走出中世纪的教堂阴影;在艺术表现上他们更多注重的还是科学技术,而不是思想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