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观山——《郑伯萍画册》序

　　郑伯萍先生是当今上海画坛的前辈。有一位上海政界的前辈曾经为他的画册写过一个很短但非常相知的前言：“读伯萍君的画，总能感悟到静与净的意境。这是中国士人文化的精髓。在当今纷繁的文化氛围中，能留住，实不易。是为序。”

　　我没有见过比这更精彩的序言和画评。所以尽管与伯萍先生是忘年相交的好朋友，承蒙他抬爱，让我写他，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记得数年前第一次到他家，他拿出上好的洋酒让我品味。我不能饮，他大为遗憾，但不强求，让我喝茶。茶也是好茶。

　　1942年出生的他，祖籍广东中山，看上去就是个有点“洋派”的老广东，尽管画的是古典意味的中国画。他对洋酒内行，喝一口就可以把那酒的“生辰八字”说得头头是道，让我这个外行目瞪口呆。

　　从1991年以来，他就不断地周游世界，讲学，办展，或游玩，以至于上海画坛仿佛没了他这个人似的。早年，他师从陈从周、俞子才，走的是吴湖帆一路画风，温文尔雅。曾有相当时期，上海市府外事赠礼多选用他的作品。朋友戏称他是“御用”画家。他与当时沪上政坛前辈相识相知颇多。至今他仍感慨这些老前辈对文化艺术之尊重。

　　我印象中，伯萍先生对名利的兴趣，远没有对朋友以及吃喝玩乐的兴趣浓。近年，国内艺术市场红火，他也不例外地忙，但是只要好友相约，或说是哪里有特别的东西吃，他都会放下赚钱的活儿，赶来凑趣。其实他也吃不了多少，但是他的赞赏会让人很开心。

　　他从不奢谈艺术，也不夸耀自己的学识。平时在一起，胡说八道的时候更多。但再胡说，总还是有个品位在的。其实他是个非常认真的人。他热心地帮几个好朋友掌眼，鉴定书画。朋友因此收藏了不少吴湖帆、张大千、张大壮等的精品。这过程中，他非常地用心，反复看，反复查对资料，就怕朋友买错。可见其待人之真诚。有一次，他帮朋友在一个小拍卖行里发现了一张张大千的小精品。但查资料时，发现外面竟然还有大同小异的两幅画，堪称“三胞胎”了。其中一幅曾为某世界老牌拍卖行拍出，还被列为该拍卖行历年所拍的精品集。经过反复对比，发现这家小拍卖行里那幅竟是母本真迹，其它都是摹本赝品。朋友于是买下。事后大家去看，都觉得是“真精新”的佳作。我对他的眼力和认真由此极为钦佩。

　　不管落寞还是走运，他一如既往地平心静气地画画写字。最近他给我看一本山水册页《日月同辉》，共10开，每翻一页，便有清气袭面之感。他把吴湖帆的华美雍容和恽南田的清雅明丽交融，不着痕迹，画得不急不躁，随波荡漾。淡雅未必一片墨色，要将华丽五彩画出淡雅情趣来，那才是大隐隐于市的境界。

　　这让我想起郑伯萍住的房子，上海最繁华的南京路上的一幢老公寓，推开窗，往下看去，熙熙攘攘，但房间里，却是一个如今画坛少有的活泼可爱、神闲气定的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