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张雷平不断以她的新作令人们对其日益显露的艺术才情刮目相看。记得当我第一次看到她画的巨幅红芦苇时,心中不禁有被撞了一下的感动。这之前似乎也零零碎碎看过一些她的画,譬如她那出名的白玉兰。上海的市花在她笔下被重新进行了艺术组合,那一朵朵由灵动的笔触勾勒出的花儿在画面的舞台上欢快地合唱。但我还仅是感到了视觉的愉悦,麻木不仁的心却还没有触动。我至今不知道这幅红芦苇的名称,但它的画面分明如在眼前。那占据了大部分画面的鲜艳如火的红色,显示了画家炽烈欲喷的激情;其中飘逸着的白色芦花,细长的留白空间,仿佛透露出画家的空灵和聪慧的另一面;一掠而过的飞雁,轻轻地在观画人的心中留下一道轨迹。芦荡飞雁的题材,林风眠也画过,那是孤寂、婉约、清雅的心境。那已经被画到了极致的画境,不料又被张雷平开拓出全新的意境和视觉图式。我觉得,从这时开始,张雷平的画真正喊出了她心中的声音。只有进入心灵境地的画,才会对心灵有所感动。
此后我听到不少人对张雷平有这样的评价:画得越来越大气了。
从外在看,她近期的佳作,色彩强烈,笔触激越,构图大气,可贵的是,这中间还有女性特有的柔和润秀个性如水般的调和。可以感觉到画家挥毫时的自信和自由,酣畅淋漓。
当一个画家的笔触在心灵门户之外的荒野中游荡时,是无法获得自信和自由的。他总是试图跟踪别人的足迹以走出迷失了方向的丛林。而只有在自己的心中——那恰似在自家的厅堂卧房,行驻坐卧皆自由了。
我最近见到张雷平的新作《高秋飞雁》。那是红芦苇的“改进版”。如果说,红芦苇还有着少许经营的痕迹——从中可以看出画家创作时心中的思考和犹豫,试图摆脱某些印迹的羁绊,却又留下了挣脱时的痕迹,尚未得大自由。然而,《高秋飞雁》完全是画家自己内心的欢歌了,犹如那黄土高坡上有着好嗓子的羊倌,仰卧在草地上,放歌信天游。那歌是唱给自己听的,是唱给自己心中的妹妹听的,是唱给天听,唱给地听的。自由自在,直入云天,感人肺腑。《高秋飞雁》,虽然画的仍是芦苇飞雁的题材,却有着天地玄黄、混沌初开的大气象。似乎信笔挥洒,却显示出画家深厚的艺术素养,技法上的举重若轻。她大胆地将构图推到了一个险境:画面由一条白色的芦花丛分割为二,上半部分占据了绝大部分的空间,直压下来,很容易把画面压得透不过气来。但是由于她在那黑色底子上不断泼洒出黄、红、褐诸色的流动云气,以及散布在各个空间缝隙的留白,让人体会到画面有无限的纵深、丰富的层次,体积虽然大,但是通透流动,所以才使得右下角的那“一抹”黑色部分犹如大地般稳重,营造出动与静、轻与重、虚与实的对比之美。
人的外表和内心世界有时会有很大的反差。张雷平给人的第一眼印象往往是文静沉默,在许多人的场合里,她不会招摇地寻求人们关注的眼光。她的内心却是很要强,有执着的追求和志向。好在高远的志向和执着的追求并没有磨灭她天真的童心和女性的感知。她不喜欢过于花哨的东西,喜欢朴实、正直、率真。人生的阅历和历练,更培育起她胸中的大气。这些性格汇聚到她笔端,就幻化出一幅幅绝色之作来。她的画,时时透露出她心性的旋律和节奏。譬如她的静物花果,她会用单纯到毫无变化的墨线去勾勒花篮、素果,又以水色交融、变幻无常的笔法来画桌布等衬托。这恰似她个性中朴实正直与灵秀温润两个侧面的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