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时候躺在郊外的草地上做梦——尤其是那些无所事事、想入非非的白日梦;午夜独自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像条流浪狗般漫无目标地游走;还有,因为一见钟情单恋着一个女孩为她写下无数灼热温柔的蜜语,却羞于面对面的倾诉······,等等这些杂乱无章的、夸耀、放肆的、充满活力的身体行为,都是青春的权利和特征。青春是做梦的年龄,也是激情与冲动的花期。 1985年出生的王荣植是一位非常敏感、细腻和内向的人,也是一位将青春遗忘在白日梦中的艺术家。看了他的画,我甚至觉得,虽然王荣植作为艺术家多少有些多谋善变,但作为一个男性,他还在青春期的焦虑中驻足不前。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王荣植的绘画是潮湿的、阴气的、诡异的,散发着一种匪夷所思的类似“爱丽思漫游奇境记”中的邪魔异端气氛。在贵阳那样一个开门见山、潮湿多雨、妖气弥漫的地方画画,意味着艺术家的所有行为都必须多多少少带有些“阴气”,否则他的创作就根本摸不着北,踩不着地气。王荣植的画是“阴气”、潮湿的,有一种邪门歪道的“鬼气”弥漫于画布上,画中那些似猫非猫、似人非人的形象,常常会让我们联想起《山海经》和《搜神记》之类的中国古代志怪传说,也与贵州民间文化口传耳闻的草根知识背景有关。在图像的来源上,王荣植的这些画与中国民间的道教画符有些相像:都是在一种散点的画面布局中隐藏着某种叙事的玄机。其实艺术家要表达的只是些恍恍惚惚的梦话,叙事在这里是艺术家一本正经地编造的一个圈套。 王荣植的画将女性的身体和猫的形象拼凑在一起,给人一种情色与邪魔的印象,把我们带入一种想入非非的情色幻想之中。在这里,艺术家扮演了一个勾引者的角色。他所有精心的乔装打扮都是一个荒诞不经的预谋:所有现实生活中压抑、禁忌和规训,在这样一个改头换貌的妄想中变成了可能,有如一场化妆舞会与街头狂欢。 这样我们就可以理解了,为什么艺术家要采用一种类似中国传统书法与民间绘画的方式来涂绘他的青春物语和白日梦?那些涂鸦式的笔触与春梦般的色彩恰好与作者梦呓般的自言自语和妄想狂式的胡编乱造相吻合。因为,一个虚构、梦幻的世界,只有按照艺术家想象世界的方式来呈现才是真实的。这个世界与眼见的现实无关,与合理性和逻辑无关。 青春与梦想是人生的一大命题,所有的艺术都有指向它的冲动和意图。或者赞美或者歌颂,而尖锐地剥开华美的表面则意味着对现实世界的勇敢面对。从塞林格的《麦田守望者》和黑塞的《在轮下》中年轻主角社会身份地位的流失,到七十年代以来盛行于英国的PUNK文化在音乐和行为上表现出的象征性反叛,以及八十年代香港歌者达明一派所传递的年轻一代对社会现实与政治处境变化的不满和忧虑,还有日本电影导演岩井俊二在其《梦旅人》等作品中对青春的美丽与残酷的诗意再现。锐利的刀锋上鲜花花瓣依旧香艳不散,让我们至今回味无穷。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以来,中国当代艺术中越来越多的艺术家也把眼光聚焦于青春的残酷与梦想的伤逝,为人们编织了一幅绚丽多姿的青春画卷。与那些敢于直面青春的残酷的艺术家不同,王荣植的艺术另辟蹊径,他采取的是一条梦幻逃逸的路向,他的绘画与猫同行,青春在乔装与打扮中与梦同行:就像阳光下花园中的白日梦,既不残酷,也不情色,更不反叛。也许因为自得其乐的惬意和贵阳忧郁的雨天,偶尔还有些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