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采依然——忆油画家张钦若

　　上世纪80年代初，在北海公园的画舫斋，第一次见到北方画家张钦若的油画，那一幅幅色彩绚丽而优雅的风景小油画，充满了浓郁的诗意，着实让人陶醉。对被“文革”红光亮绘画弄得审美极度疲乏的观众来说，无疑是一次审美大歺的享受。从他的画中又似乎感受到了俄罗斯巡回画派那迷人的风采，几年后，我有机会沿着松花江到北大荒走了一遭，恍若进入了俄罗斯的画境，天蓝地宽，云朵就飘浮在地平线上……，这才发现张钦若的油画风景中的风采神韵得于他的北国生活，是黑土地以她那宽厚的胸怀护卫和抚慰着他那充满伤痕的青春年华，让他的艺术在黑土地上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那浓郁深沉而又明丽优雅的油画风采，正是他对故土“爱”的真情抒怀。据说，闻名全国的黑龙江套色木刻，所以有那么美的色彩，也得益于张钦若色彩的传授……。20多年过去了，他的《雪原》、《星夜》、《寒江日出》……，那美妙的印象仍不时地浮现在我脑海。

　　记得当时我随即写了篇短评，此后用《依然是老兵的风采神韵》題目，还在《解放军报》上发表了，但写了什么已经忘了。因这次展览我们相识，又因他与我老伴同是军人出身，大有“一见如故”之缘，老张有了好酒,不忘常拎着来找我老伴，用老张的话说他们“对脾气”。我也由此认识了他的夫人景岚和他们的宝贝女儿笑蕊，一家三口全是画家，他们各有各的艺术追求，独立而自信，各具风采。我与老张接触不多，只是在看展览时有时碰到，打个招呼说几句。他说起话来总捂着嘴，侧着身，显得过于谦恭，倒让我也拘谨起来。偶尔听他说笑话，感觉他是那样的机智而风趣，有次谈到看世界杯足球赛，他为一个进球可以在电视机前激动得跪下来!我真不懂如此的一个谦谦君子，竟有这么疯狂的热情。这是位性情中人，虽历经坎坷磨难，但他依然保持着那份率真的天性，真诚面对人生，热情地拥抱生活，执著地追寻着艺术的美好理想。

　　85年，油画家们聚集在安徽黃山脚下，探讨如何摆脱油画的单一模式进行“观念更新”的革命。我不知老张有否参加这个被吴冠中称之为油画的“泾川起义”的会。过后听说他一头扎到陕北黃土高原去画画了。再见其作品，画风变了，少了那精致、优雅的情调，多了粗犷、高亢、神奇的野性，在《风雪黃昏》、《山潭》、《天外印象》等一批作品中，在那“似与不似”，似是而非的画面形象中，让人感受到的是塬上的山村、土窑，草木、深潭，具有原生态的质朴和浑厚，在粗砺、凝重、沉郁中又蕴藏着无比的能量。他不仅表现出了他印象中的黃土坡，更倾注了他深切的人文情怀。看来他已从早先带有俄罗斯“巡回派”的印迹中蜕化出来，朝着中国哲学中的意象美学境界奔跑了。这在当时，油画的“本土化”又成为新一轮的课题为油画家苦苦求索。而象老张这样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代大学生，不仅有学院背景，还有幸进入苏联专家的油画进修班学习的画家，他们可是那个时代的油画精英，曾创作出了不少烩灸人口的好作品。但到了观念转换的新时期，他们也认识到了自身的问题，自嘲为“半截子”画家，是“煮熟了的‘蛋’”!那些藉以安身立命的本领，成了束缚自己在艺术上创新的紧箍咒，在长期形成的定式思维中，犹豫、徬徨而“蹭着”前行。老张是较早甩掉包袱的一个先行者。他义无反顾地放弃“唯妙唯肖”严谨的造型和写生色彩，不拘于物体的客观呈现，以重个体主观的情感与精神抒发的意象油画，来作为他油画“东方之路”的求索途径。

　　老张的画是越画越大，但他人却越来越瘦了，从90年代到新世纪，他一批回乡的北国风景，那些无边无垠，寥廓苍茫的《天与地》、《黑土地》、《田野》等作品，不少是2、3米的巨幅风景，站在他的画幅前，那种“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吞吐大荒的浩然之气直面朴来，这是怎样的气概、气势?古人云“气远韵高”，是他积聚在心中的精气的迸发，是他心灵达到了极为纯净的境地。在他瘦骨凌粼的躯体内，竟是这样的真力弥满，涵泳于壮阔的宇宙、自然和生命情调之中，表现出了他充沛的自我，解衣盘礴的自由，在他的作品中“乘物以游心”，把他个体的本性和生命体验与宇宙、自然合为一体，“天地与我共生，万物与我为一”以有限的生命跃入无限的宇宙天地之中，这是进入了怎样的一种境界?他以心体悟了“天人合一”之宇宙大道，追寻那心象中至高的审美境界。#p#分页标题#e#

　　张钦若在油画的“东方之路”探寻中不断地超越自已，用艺术作品，纪录了他的生命历程，也纪录了时代的歩伐。他用生命，用一辈子心血抒写出一个中国艺术家在时代风云中如何坚守自己的艺术使命，用自己不断探索的前进脚步丈量着中国油画发展的前途，后人会记住他，继续前行。

　　他带着这美好的心愿，驾鹤西去了，他永远活在他的作品中，风采依然。

　　2010·11·8· 名佳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