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双喜欢画花。花卉之于雷双,犹如山林泉石之于中国古代诗人和画家,他们从自然中感悟生命的价值与力量,体验在世俗环境中不可能体验的精神境界,并借以表现自我心绪和抱负。十多年来,雷双一直保持着她对花的兴趣,不断地从花和花所在的空间发现过去忽略了的意象,例如她们的遗传基因和随之而来的性格、气质;她们对环境、命运的适应与反抗;还有种种由花引发的生命联想。 与当代许多画家从少年时期就开始进入专注、系统的绘画训练不同,雷双学习文学在前,钻研绘画在后。但这并没有耽延她的艺术旅程,文学修养给她的艺术攀登打下坚实深厚的基础,中外文学家和画家都是她追随和交流的对象,这种追随和交流,为她的绘画增添了深厚的人文色彩。她对绘画技法和“功夫”的态度是关注、讲究而不沉溺其中。因为在她心里,与时代紧扣的人文情怀和心灵颤动,是艺术创作和艺术生活的动机和目的。 她越来越重视绘画的形式因素,重视寻觅恰当表达自己从自然界所获知的精神力量的视觉形式。在画面的整体色调、结构上,成功处理形式的和谐与张力的平衡,按她的话说是“画面的张力与‘势’”那就是她的“生命的能量和力度”。这种对“张力”和“势”的重视,使她近几年的作品比过去更具力度和大气,而又不失整体的单纯。但我们被她的作品所打动,首先是由于作品所蕴含的精神和感情境界,她总是以诗人的思路观察和思考人与自然,将色彩涂上画布只是她观察、思考的另一个阶段。也由于此,那些平凡的花卉永远处于生命发展的进程之中,永远保留着难以穷尽的神秘。她们由鲜活娇嫩到苍老枯萎,或者由明朗的朴素变向无法无天的艳丽,而画家与它们保持着同样的心灵节奏。无论是向日葵、雪莲、郁金香、美人蕉还是玫瑰,我们从绽放的花朵,从它们承受的阳光与浸染的黑夜,感受画家心灵最深沉最多样的变化,这种心灵的运动来自她对自然界多样生命状态日新又新的感触,而不是对某一名家功夫的崇拜。雷双的艺术状态值得当代众多花鸟画家借鉴和反思——因为我们的花鸟画正在丧失其安身立命的土地,轻忽了从独特的个性视角对自然的感知与思索,以艺术史已获定评的范式代替自己对生命的感悟。 近几年来,雷双在观察、思考和表现自然与艺术的过程中,幸会心灵的知音,那就是三百年前的绘画大师八大山人与石涛,雷双以他们的作品激励自己的创作,引导自己亲近自然,她描绘花朵的作品是从她“生命内部生长出来”的。如果我们用石涛的思路来看雷双的艺术,可以说是花让雷双代花而言,花脱胎于雷双,雷双脱胎于花,花与雷双“神遇而迹化”。这恰是雷双所追求的艺术归宿和生命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