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任香港特区政府康乐及文化事务署博物馆名誉顾问、香港大学专业进修学院客席教授的熊海先生,一九五七年出生于福建厦门鼓浪屿,自幼跟随父亲熊俊山习画,一九七八年移居香港。一九八零年拜入岭南名家杨善深门下,一方面汲取杨氏写生自然的神韵,一方面在穿梭古今的经验中累积创作的泉源,从游历写生的观察到心灵造境的抒发,使熊海在创作的布局章法构思中,颇得“胸中自有丘壑”的气慨。
从熊氏二十多年的创作内容中,可以发现是写意、精工、写生、造境、拟古及新创等多方面的穿插运用,这与一般创作者明显的阶段性转变有着很大的不同。也就是说,熊海水墨创作的进程,在不拘绳墨中又见严谨的法度;在全面锻炼中视需求而活用技术,颇有从心所欲而不踰矩的味道,充分表现出熊海在艺事上勤力耕耘的成果,以及工写交错的娴熟。可见熊海的艺术风貌,是较实际年龄成熟许多的。
在表现自然观察力的写生稿中,最能呈现熊海速写的扎实基本功。如一九九七年两组各四幅《太行山写生稿》中,对山石树丛的生态已能巨细无遗地用流畅的线条捕捉;而二零零二年三组各四幅《武夷山写生稿》,在取景精准之外更加奇峻多变,这应是年年历练、戮力用功所获得水到渠成的进境。因此,熊海的写生稿、其实也跳脱了“草稿”的性质,而皆可单独成为正式的创作形式。此外,二零零三年熊海欧游时创作的一组《巴黎印象》,则是对西洋景致写生与造境结合,并且尝试用压克力颜料来表达花都的浪漫,饶具兴味。
写意渲染,虽不是目前熊海艺术面貌的主轴,却是在笔墨钻研过程中才华洋溢的画貌。诚如学者李猷戏赞张大千“能工、能写,才是好汉”,水墨画家的确应以写意锻炼胆气,工笔磨练毅力,方能有所成就。这方面,熊海亦不偏废,并以写意蒙养工笔而自成逸格。如一九八七年的《浪韵》,全幅以花青渲染出惊涛拍岸的澎湃之势,辅以墨色礁岩,黑、蓝与留白色相,明快的激荡出动人心魄的涛声,顿时将平面的画面染成跳跃的旋律。而一九九零年的《山水画册》,则以虚实相生的简笔,迭宕灵动的勾勒山石树屋,背景或阴阳向背之处则快意渲染,颇有石涛遗韵,亦见梅道人清奇。一九九七年的一组八幅香港景观的写生,则以忠实对景描绘方式以设色渲染完成,主要以湿笔写景,水气淋漓,颇能呈现东方之珠的临海气息。而一九九八年的《张家界天子山》、一九九九年的《山水系列》及二零零一年的《华山西峰》,皆以大笔渲染出景致的意象,介于写生与造境之间,水、墨与彩的拿捏皆十分精确。而二零零三年的四幅《山水系列》,则又回到逸笔潇洒的兴味,似有「温故以知新」的思绪。
“细笔山水”是熊海艺术风貌的最大特色,由拟古出发,将前人笔墨精华神髓,一丝不苟敬谨的在画面上小心翼翼的经营。可以这么说,熊海藉由与古人交会的笔墨线条修习日课,与创作同时进行,因此更能透露出每一件作品中戒慎严谨的特性,观者常会惊叹于熊海在偌大的画幅中是如何去经营出如此千丝万缕的精密气象,这也就是熊海视每一件作品都是向古人交一份课业的用功所得。
一九九五年的华山写生系列,已可窥见在速写写生的基础下,以纯水墨的方式力求细致,虽具古意,但仍不脱实景写生的意向。一九九六年的两幅巨作《华岳峻秀》与《太华积雪》,可视为熊海在追古开今企图上已有所成的里程碑。这两幅巨作皆得五代董源的沈雄深秀、北宋范宽的巨碑气势,并揉合了北宋郭熙云烟雾蔼、峰峦隐现、山林氤氲的氛围;笔力劲健、设色古雅、墨韵清逸、构思精谨;能表现出如此气势慑人的大作,在华人当代中青辈书画家中确属佼佼。
完成上述两幅大作之后,熊海开始在赋色及笔触上亟思突破。由于对傅抱石的崇仰,在笔法和气氛上融入了傅抱石风雨飘摇的况味,在赋色上除了淡雅韵致的呈现外,也使用大面积的石青、石绿营造“现代青绿山水”的氛围,实验性极强,也可说明熊海在创作道途上拟古而不泥于古的求新求变心。#p#分页标题#e#
进入廿一世纪,熊海发展出纯粹的精细水墨表现形式,以“墨分五色”的精神,将创作以来遨游山川的经验累积与心灵造境结合,藉由长期扎根的笔墨线条与擦皴晕染,层迭出恬静峻秀、气势雄奇的中国山水新貌。这个创作面貌的出现,是熊海追古开今愿景的实践,也在当代书画的创作领域中树立了新的思考理路。
二零零零年的《千岩万壑图卷》,具备了江山万里绵延无尽之势、山崖奇岩的险巘多变、林木山径的疏密幽邈、飞瀑流泉的奔腾湍急 ...... 都展现了服膺石涛「搜尽奇峰打草稿」的心法。而二零零一年的《黄山图》、《山水清音》、《溪山飞瀑》、二零零三年的《深山清幽》、《高山流水》、《万壑千峰》,到二零零四的新作《万壑千岩》,无一不是宏图巨制,远观气势伟岸,近看细笔如丝,用传统的笔墨功力,散发现代的审美情趣;高雅优美的意境,蕴含盎然的诗情;熊海的精笔水墨山水,将色彩斑斓的自然在心灵造境中回归纯粹的黑白境界,引领出中国山水画的新视界,也为当代的水墨创作提供了新思维。
除了画面本身的张力与笔墨功力外,熊海的画作还有几项特色。一是不论小品大作,皆不起底稿,这应归功于常年游历写生所训练出的准确观察力,再加上勤研古人心法,使得造化心源之功以发挥在章法布局之上,可说是胸中自有丘壑,随心念所至,即能藉笔墨妆点,而且能做到山水有势,合理合度。二是落款钤印遵从宋人古意,多隐蔽于林木或山岩之中,使书与画的宾主关系十分明确,这与当代部分中青辈画家不但书法不佳,又喜题识多言的好事心态截然不同。
熊海的水墨艺术,在当代同侪中确属出类拔萃,虽然画里可见范宽、董源、李唐、王蒙、龚贤、石涛、傅抱石的影踪,但又已独自形成熊海的个人风貌。南北朝宗炳的《画山水序》中有言:“圣人含道物,贤者澄怀味象,至于山水质有而趣灵...... 。”熊海的山水画,却也合乎宗炳的论述;而五代荆浩《山水节要》言:“远取其势,近取其质。”北宋郭熙《林泉高致·山水训》所说:“其山水之川谷,远望之以取其势,近望之以取其质。”则更贴近熊海山水画创作“迁想妙得”的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