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坚伟作品
徐坚伟习画很早,小学四年级就上少年宫学画,而且是从水墨画学起,在以优异成绩考入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系之前就已经有了很好的基础,再经过学院的名师指导和严格训练,应已具备不凡的实力。不过,看徐坚伟的画却是不容易察觉这种实力,也可能是藏而不露。他的画看起来很平淡,乍一看去,好像不会画画的一样。画国画讲究功底,讲究传承,功夫是练出来的。国画其实是不用到学院来学习的,拜个名师指导,天天临摹古画,功到自然成。学院也强调传统,也让学生临摹,但学院教育的基础是写生,笔墨要结合到写生中去,这无疑会改变传统的笔墨关系。从学院出来的学生,如果不是一味追随传统的笔墨,总是会显露出写生的痕迹。
写生的意义其实不在写生本身,而在于面对真实的生活和鲜活的生命,如果没有对生活的真实感受,即使是写生也会走向“油滑”,现在很多写生山水是练的写生画法,而不是感受生活,也成了千篇一律的公式。徐坚伟对此是很有认识的,他在笔记中谈到,齐白石“无作家习气“,黄宾虹不显“画家画”,吴昌硕不是油滑空洞。任何笔画画法都是可以学到练到,但要得观察生活之理法却是不易做到的。观察生活固然重要,更重要的可能还是体验生活。体验生活就是体验自我,徐坚伟对艺术的这种认识可能还不是来自艺术自身,我们在他的画中看不到一点西方现代艺术的痕迹,他谈得最多的都还是中国传统水墨画,但怎样把传统的语言变成表达自我心性的方式,却是没有现成的答案。一个艺术家在进入自己的图式之前,总是受预成图式的支配,决定预成图式的重要因素有二,一是艺术家的早期生活,无意识的记忆作用于图式的选择;另一是艺术家的早期教育,尤其是在不自觉中练到手熟,怕是一辈子都甩不掉。这两者对徐坚伟都非常重要,传统不能丢,生活要坚守。实际上是生活改造了他的艺术,而在学校期间更多的是现代艺术的影响,他不是学的现代艺术的样式,而是现代艺术的精神,尊重自我,表现自我。
我们无法知道徐坚伟童年生活的记忆怎样留存在他现在的艺术中,但他现在对生活的体验却渗透到他的形式中。生命的记忆总是被现实唤醒的,对于徐坚伟来说,就是大学毕业后在大山庄的一段生活。在他的画面上总是会出现苍凉的村庄与荒原,没有背景,没有近景,既是水墨又不着意传统笔墨,既是写生,又不完全是真实场景;好像是心灵的感应和内心的独白。他的笔记中有对农村的印象。“农村田野的树杈上挂满了破碎的塑料袋,掺杂着北风卷起的黄土,望去一片荒芜。““在似冻固的空气中,从远方破栅里传来捆猪时所发出的尖冽的嘶叫声,令人感到天空的阴沉与寒冷。“再看他的画,一种难以言状的孤独,空旷的荒原上孤零零的村落,一片荒草,后面一片白水,再往后还是一片荒草,几棵孤独的树。即使是夏日的风景,也是一堵残缺的墙,一棵孤独的杨树。这些画好像是内心的独白,是说给自己听的。在这些画上,写生的成分似乎更多一些,但又不完全是写生,似乎是从自己的窗口看去画的一个“局部”。一般的局部是截取画面的一部分,他的局部是将个别的东西从整体中抽取出来,好像是把花鸟画的构图用到风景中,只有大片的空白,单个的景物被巨大的空无所压迫。徐坚伟的画是有生命的,不是他画得多么生动,而是他自身生命的投入,生命的意识融入到他的形式中,使形式也具有生命。
几根树枝斜着插向天空,两只小鸟掠过树梢。这个画面似乎是徐坚伟的写生风景的延伸,仍然是从窗口看到的景色。把这幅画分解来看,可以看出徐坚伟的花鸟画的独特之处。鸟的画法还是比较传统,树枝则是写生与传统笔法的结合。空旷的背景不是无意义的空无,而是实体性的负空间,承载着情感和意志。徐坚伟确实很崇拜传统的笔墨,对于历代大师的用墨用线也有很多独到的理解,但在他的画中,笔墨被孤立起来,服务于他对生活的观察和体验。用现代艺术的批评术语来说,形式是艺术家个人意志的再现,或者说是艺术家个人情感的符号。传统的笔墨是在一定的程式和秩序中,笔墨的训练就是熟悉和掌握这种程式,但重复的是古人的符号。徐坚伟没有走这条重复之路,但也没有抛弃传统,他仍然在画花鸟,写生是生活的参照,也是对他的花鸟画的解读,因为他的花鸟早已不是传统的花鸟。正如人的生活有其表象和内在之分,徐坚伟的花鸟与他的生活态度也有两个层次。作为表层的是他根据生活的经验更换了花鸟的题材,这点可能并不新鲜,因为很多人都这么做过,从生活的环境中寻找花鸟的旨趣,在他的画中就是乡野的虫草、庄稼等等。但这点对他却很重要,题材带来格式的变化。那些不讲规则甚至有些笨拙的构图真正画出乡野之野。野性是对优雅的颠覆,是生命向其原始本性的回归。这就涉及他的绘画的第二个层次。#p#分页标题#e#
徐坚伟的花鸟一点不输笔墨,甚至还有老辣之感,但他的“老辣“是局部的,就像他的写生风景一样,局部的笔墨从整体中抽象出来,传统的秩序被他打乱了,秩序的成分被他重新结构和组合。他那种隐藏得很深的功底在每一个局部都显示出来,但每一个整体都不是传统的秩序,而只是他自己的表现。在一幅画中,有一个巨大的树根和一片深黑的泥土,笔墨的层次表现得淋漓尽致,泥块的勾勒像古人画水纹一样,都是象征的符号。但构图却不合章法,树根直插画面中央,泥土水平地分布两边。这不是一种入画的趣味,而是一种记录生命的方式,它显得沉重、沧桑而顽强,只有走过泥土才能看到它的存在,而且只有从中体验到自我才能表现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