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瑞尔美术馆观画记之二: 董元《半幅江南》引出的审美问题
每个人都具备的“本能审美”,正成为我们理解古代艺术品的障碍,在一件重要古画的品鉴中,可以发现这个问题。
董其昌39岁时候,收藏了一件董元《半幅溪山行旅图》,后来他反复提及,使得这件作品成为明清之际的赫赫名作。这件绘画原是沈周藏品,沈周将其命名为《半幅江南》,《江村消夏录》著录中,记载了有董其昌讲的关于此画的故事:“余(董其昌)求董北苑画于江南而不能得。万历癸巳春,与友人饮顾仲方第,因语及之。仲方日:公入长安,从张乐山金吾购之,此有真迹,乃从吾郡马耆清和尚往者,先是,予少时于清公观画,犹历历在眼,特不知为北苑耳。比入都三日,有徽人吴江村持画数幅谒余,余方肃客惓甚,未及发其画,首叩之曰:君知有张金吾乐山否?吴愕然曰:其人已千古矣,公何谓询之亟也?余曰:吾家北苑画无恙否?吴执图以上曰:即是。余惊喜不自持,展看之次,如逢旧友。”这就是董其昌获得《半幅江南》的传奇过程,董其昌可能一直收藏此画,后来王时敏也看到了这件作品。董其昌题跋这件《半幅江南》,据说现在日本小川家族,有黑白影印本。
最近数十年来,随着国内收藏的《夏景山口待渡图》等三件董元手卷的不断出版,日本收藏的这件《半幅江南》逐渐不被引用,在1999年的《溪岸图》争论中,仅在《Along the Riverbank 》第43页,刊登了日本藏本的黑白照片。
明清之际,有好几件格局一样的《半幅江南》,目前仅知两本,除了日本那件,另外一件,收藏在弗瑞尔美术馆(图1),根据博物馆档案记载,以前所有专家都说这是日本藏品的摹本,所以,看画之前,我也没抱希望。
图1,弗瑞尔美术馆藏董元《半幅溪山行旅图》,又称《半幅江南》。
没有想到,打开绘画,诸多早期元素令人目不暇给,把我吓了一跳,我当时感到这才是原作,日本那本倒可能是摹本。
几天以后,我拿此画与日本藏本的黑白照片比较,日本藏本右上角没有树木,而且有意识收敛布局,而弗瑞尔藏本,右上角却是树木被裁切仅剩根部,不讨论其他,即便从《半幅江南》这个题目来看,也是弗瑞尔本更加可靠。而且右下角,弗瑞尔藏本并没有特别强调皴法,而日本藏本则特别强调长披麻皴,生怕人家不知道这是董元的符号,这透露了宋代之后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