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邀请田卫参加了我自去年开启策划的一个持续性的系列展览计划“寺上美术馆实验室计划”其中的第二回“来自水墨的新语境”这个展览,其中有装置也有架上、纸本和影像这样一个相互交织和碰撞的“跨媒介”水墨展览,田卫是作为纸本的“非具象”水墨参展的,我给了他一个矩形空间的正中位置去展示“一根线”,在人的行走路线中穿过一个展厅到达另一展厅行进间的“门”所正对的“中心”,而且当作品与人处于一定“距离”的暗环境时,田卫作品的“光”和“气”得到了强烈的释放。因此“距离”、“亮度”和“中心”这些关键词或许在“展示学”上有助于我们开启策展对作品的把握。
从学术上来看田卫的作品,有几个问题是不能回避的。一个是水墨的问题,我们现在所处的文化空间,正在发生一些新的水墨现象,概况来看,有很强的所谓“跨文化”和“跨媒介”的特点。无论是像徐冰、尚杨、张方白,或者刘俐蕴、彭薇等等这些艺术家的作品中都有所反映。其实当20世纪徐悲鸿那一代将西方的“写实”作为一种核心的方法论引入到“现代中国画”开始,我们就已经明显地进入了“跨文化”的文化发生之中。今天所面临的水墨问题,是在一个跨媒介的过程当中,把中国“文化体”内部的原先作为传统的“水墨的精神”,它的“神妙逸能”,它的“气韵骨法”,它的“写意酣畅”,……,作为与新时期以来进入中国的所谓“当代艺术”的东西,这些作为“文化的质料”进行一种再发生和转化的进程之中。可以说中国的“水墨”开始向旧的价值观的“当代艺术”形成了一次“精神占领”和“文化辐射”,在这一过程当中,中国作为一个“文化体”开始探寻其自身的“主体性”,在这一追问中完成这个时期的“阶段性”课题,并为下一阶段更接近艺术创造的自由发展解决一点现在的问题。这也是我策划“来自水墨的新语境”这个实验展览的出发点,在今天,媒介本身不是问题,重要的是媒介内是否涵纳了“水墨的精神”,在今天有的媒介看似是水墨纸笔,但其表达的内容未必是水墨的,“媒介”仅是一个容器,要看它里面的东西,这是一个文化问题。从这一概况出发来看,田卫以其独立的个体身份,在我刚才所描述的语境中,成为这个作为整体的“跨媒介”关系网中独特的一元,所谓独特的一元,其实是因为他的作品在媒介上是水、墨、纸、笔四者的“基本媒介”或者水墨的“原媒介”,这其实是一种重要的子项,他的绘画在媒介的坚守上,在纸本这种绘画的原材料当中,我想他的坚守是一种艺术的态度。在这种态度的深处,如果我们将他的学画和创作历程稍作缕析不难发现,田卫的作品里还是保持了或者说从现代中国画的“文脉”缝里走出,在现代绘画的几何与构成观念作用下保持了“文脉”的上下文关系。在“绘画的观念”里,不能摆脱“实验水墨”的时代启发和“抽象艺术”与“观念艺术”在中国的影响。在这些绘画所处的坐标系统的不同“网“和”点“都是他绘画所发生的上下文。但是将他自己的作为“人”的精神世界纳入了进去并作为一种“统领的力量”开启了他现在的绘画探索,这一点,又是跟原有的老的“水墨精神”所不完全重复的。
从另外一个角度,从抽象的问题出发他的作品不是艺术史上“现代主义”概念中的“抽象”,而是一种“泛抽象”的“非再现性绘画”系统,其实是一种新的绘画类型,但这种类型正处“演变中”的,既与艺术史上的风格流派有关,但又不能完全归于其中,它里面有“新的发生”,但尚不足以被阐释或定性为某种“主义”的绘画。这是我对目前很多绘画的认识。刚刚有些先生谈到奥利瓦策划的“伟大的来自天上的抽象”,以及通过这个展览所反映出来的西方学者解释中国艺术的一种“批评观”;“抽象”是这样,“水墨”也是如此,贾方舟老师刚刚谈到境外的某些博物馆通过策展所体现出来的他们对于“中国水墨”的观察方法,无论对方策划的贴切与否,也无论对方的策展理念是受到中国本土学者方案的启发还是他们自己想出的,今天且不谈对方“策展方案”的理念来源,至少“水墨的世界”,特别是体现在解读领域,已经存在了“西方的来客”。我们今天所面临的这样的一种“解读艺术”的形势,既有中国的批评家,也有国外的批评家,一同来研究或者说阐释中国的艺术,这一“内外交织”的系统,其实是一个新的艺术生态的变化。殷双喜老师提醒今天的批评界,我们应该以何种更为贴近中国艺术自身特点的解释方法去向西方介绍来自中国的水墨,他谈到了现实存在的“断裂”,已有方法论的脱钩和现在所存在的阐释泡沫问题,他提出的问题是一针见血的:到底是什么在解释与接受之间形成了“阻隔”。我想殷老师在当代艺术“跨文化”的进程当中也有焦虑,这种焦虑实际上是我们如何去“寻找内外两种目光的汇聚”。无论是抽象也好,水墨也好今天都在遭遇不同解读的思想碰撞,遭遇一种对中国文化的不同的阐释,也是一种国际的解释民主。但是国外的解读如何能够真正的在中国生态系统当中,更贴近于中国艺术家的理念。我想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还会处于这样的一种焦虑。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看艺术家的作品,有必要还原到艺术家创作的语境之中,要特别注重在这个语境中开始对艺术家和作品的捕捉,去促成新的发现。田卫的创作,其本身就是跨文化的。田卫给我们的感觉是,他是一个当代的水墨艺术家,而不是一个中国画画家。 其次,暂不谈解释世界的“天”,不谈布展的“地”,对面两位青年学友盛葳和段君刚刚策划了一个主题为“天地人”的展览,我想我们的研讨会回到“人”的问题上再谈一会。如果从田卫这个个案的创作历程透视他的创作,我在文章中做了点梳理,实际上田卫历经贾又福先生工作室学习通过“水法”和“墨法”对“光”的表达;杜大凯先生绘画中构成的东西,在田卫的艺术创作的世界当中形成了非常重要的“双支点”,没有这两个支点田卫今天的画是演变不过来的,也是立不起来的,但是今天我们能够看到田卫的作品,经过但尤其需要指出越过了这两个点,加入了他自己的东西,从而生成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创作的世界。他进入了一个真正的人的个体世界,我觉得这是新一代艺术家在这个时期很重要的一个特点,田卫回到了艺术家的一个“个体语境”当中,他有可能形成一个完整的语境,这一点他值得我们继续期待,但必须付出更为艰巨的努力!#p#分页标题#e#
在展览之前我应邀给田卫也写了一篇评论文章《内求至上》,选这个题目实际上针对的是今天年轻一代的艺术家在创作上面临的一个普遍问题。就田卫来讲,当“实验水墨”已经确立了它的价值,西方现代艺术以来的方法论和风格已经相对进入一个稳定的状态,那么也就是说我们在一个绝对意义上的艺术创作,很难贡献一个新的语言和观念系统的现实下,新一代的艺术家很可能走向一种趋势,就是“借壳上世”的状态,很“速成”地借助艺术史已有的东西稍作调整而弄出一个作品的“壳”,“壳”是与“魂”对立的一种表层的存在。我在几年前的“中国抽象艺术巡回展”(北京站)的研讨会针对此类为题提出了《鉴别抽象:“造壳”、“填质”和“灌魂”》的理论表述,去甄别和辨析今天的艺术创作,特别是抽象的问题,很多年轻的创作者在一个很速成的状态当中找一个外壳,但这个外壳是个“空壳”,这个“虚壳”很快进入媒体和收藏的程序之中,我们在不同的个体身上近期发现了类似问题。这是今天的艺术批评应该直面的一个问题。而实际上田卫的创作从表面图像的角度上讲,好像是没有什么东西,但如果我们从深层次来看他的作品生成的语境,实际上他回到了一个人的有温度的世界。刚才鲁虹先生谈到田卫画中一层一层的水墨覆盖中有“皴”,提到了这个覆盖的问题,据我了解,早期他有的作品覆盖到70遍,到现在据他讲,已经超过了百遍,也就是说覆盖的次数不断的在增加,他给我们提供了另外一种很可贵的,我称之为“过程体验”。“过程体验”正是我们今天中国社会在经济突飞中特别容易忽略的问题,很多人恨不得从“起点”省去“过程”而直达“目标”,“省事思维”大行其道其实“害人不浅”,人们失去了对“珍贵”的体验。值得注意的是,田卫在不断覆盖过程中他把“时间”运用起来,在时间、物质和精神的世界当中,去形成了他创作的几个维度的点,去建构了他个体艺术世界重要的关节点。另外,这种过程的体验,跟他自己的修行,他的精神世界,还有人生的经历都是有关系的。田卫把所有这些凝聚在一起的时候,就走向了一个非常提纯的净化行动当中。他的作品中有皴法,也有润的东西,在枯润之间,当水和墨交融的时候,在笔的作用下显现在纸上,然后在这个痕迹之后又有下一层的行动,新的水和墨在与上一层的水墨相遇的时候,这里面有一个无穷的世界。我相信这个无穷的世界当中可能会注入一种佛家所讲的善缘,在这个世界当中他把非艺术的东西完全排斥到艺术创作之外,进入一个非常纯净、非常简单的重复劳作当中。在这个不断的累积和增值的过程当中,他把时间“调动”了起来,实际上也是把他整个人的一种活的东西运用在了这个画面的生成当中。最后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抽象的“真壳”,或者一个水墨的“实壳”,也许壳的“图像之相”的阐释和解读重要但又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因为“过程的体验”直通了“内向的求索”,让这一切进入到更加深层的精神结构之中。田卫带给我们的是他自己的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一种有责任的态度。由于时间所限,我就简单的勾勒一个关于阐释艺术、策展实现和个体语境的轮廓。
就田卫的艺术,总的来说有两个关键词值得我们关注。一个是“内求至上”,在这之中,田卫走向一个人的自我实现的过程,联通了进行自我解脱和冥想的世界。另一个是“过程体验”,田卫的作品给我们提供了这样一种可能,我非常喜欢他的作品。希望以后他能够不断把自我批判的和否定的勇气继续下去,希望他的艺术生命能够不断的有新的精彩。#p#分页标题#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