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一词是国际化语境下的产物,假如没有国际化语境,也就没有“中国画”这个概念,因为在中国历史上,我们自己也没有把这种绘画形态称为“中国画”,在古代,更多的人把它叫做“丹青”,或者直接就叫“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中国画”概念产生的直接作用是为这一特定绘画形式确定外延。我们既然以创作中国画为己任,也就等于设立了一间自我封闭的房子,这样产生出了中国画必须持有的边界问题。
假如我们把“边界”理解为前人给我们规定好的、固定不变的一个框架予以彻底的遵循,那么我们自身的价值又如何体现呢?时代在变化,几秒钟内就会发生时空变化,而只要时空发生了一点点的变化,你就不可能以不变应万变,因此我们才需要考虑中国画的边界到底如何来确定。时代、地域、作为主体的人在变化,这条边界又将发生怎样的移动?中国有《易经》,“易”有三重含义。第一是“简易”,指的是把很复杂的东西简单化,比如说,将所有东西的构成简化为阴阳两极模式,通过阴阳的互动,表达出很复杂的关系,从而去象征任何事物;第二个意义是“变易”,不仅仅是简化,还需要变,在变中才能存活下来,才能够持续、久远;第三个是“不易”,就是不变。“简易”、“变易”、“不易”就是“易”的三个主要内涵。三项是矛盾的,尤其是“变易”和“不易”,特别矛盾,但真正的事物就是在矛盾中才获得存在,假如没有矛盾,说明这事物正在死亡,中国画的“边界”也是这么一个问题。
有些人认为,中国画的边界就是指一个不变的精神内核或者一个底线,有的人又把这个底线等同于笔墨。其说法有道理,但是不可作为唯一的信条。即使中国画的确存在着一个基本的所谓内核或者底线、边界,我们决不能把它看死,它是有游移度的,甚至有的时候还相当地大。我们从近代中国画的发展历史中稍稍回顾一下这条线索,可以发现边界的变动其实非常活跃。
笔墨中心主义
现在大体上对中国画的边界问题或者创新方向的回答采取两种取向,其中一种在目前的理论界可以称为笔墨中心主义,把笔墨作为中国画的内核、底线。这个理论是1998年由张仃提出来的,他针对吴冠中写了篇文章叫做《守住中国画的底线》。笔墨首先是一种形态。但同时又蕴含着价值,价值逐渐为历史所深化,被后人继承下来的东西便成为一种传统。我们画中国画必须遵循传统,离开了传统肯定不是中国画,所谓传统其实最简单地从字面上来解释,“传”的意思是转移,从此往彼,“统”的意思是抽丝,当“传”、“统”放在一起的时候,第一是继承大位的意思,本来是皇家使用的,太子继承皇位叫做“传统”,传下先皇所统治的东西,“传”有时间因素、有上下关系,“统”更多的是空间因素,是共时性的。当我们把笔墨传统作为中国画的重要内核或者底线的时候,又牵涉到笔墨是什么,大家对笔墨的理解是不一样的。狭义的理解一般是指明清以后的笔墨形态。一笔下去有笔、有墨。有笔、有墨是五代初荆浩提出的概念,而从理论概念到被实践所证实,变成为一种可以把握或流传的形态要到元代以后,但元代的笔墨还是小笔墨,一直要到明中、晚期再变成大笔墨,进入清代,笔墨演化为一笔下去同时产生墨色变化,表现不同的枯湿浓淡,而不同的墨色变化又衍生出用笔的方向、轨迹、力度、性能等很多东西,这叫“笔墨”,其最基本的构成即“笔墨细胞”。有的鉴赏家能够仅仅凭借一张画的一个角,看出画的作者,看出作品的真伪,所观察的就是笔墨细胞,那时因为不同的画家都拥有各自不同的笔墨基因。仅仅通过笔墨细胞还不足以构成笔墨的完整性,还需要把笔墨细胞构成一个具体的组织单元,构成绘画视觉效果,通过点线程式,表现形象、形态,一直到构图、章法。从这个角度去看,即便是明清以后的笔墨形态,也存在很多种类,有不同风格的笔墨形态,这是一种狭义的看法,假如再广义一点看,其实这种笔墨形态只是在文人画成熟以后主宰整个中国画,又播散到整个中国画形态中的产物。#p#分页标题#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