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大家都在谈论当代艺术,因为它在国际上卖相不错。其实这个卖相已经不错好多年了,公众反应毕竟慢一拍。像岳敏君、张晓刚的画,拍卖价已经超过了很多传统经典。在去年的香港苏富比秋季拍卖会上,岳敏君的油画 《希阿岛的屠杀》卖了3168万元港币。这么值钱,那就一定是个好东西。好在哪里呢?不知道。不知道也不要紧,偏偏媒体又有自己的话语系统。放进这个系统一看,这幅画是一个标准的恶搞,而且还伤害了希腊人民的感情。 希阿岛屠杀就是十九世纪发生在希腊的“南京大屠杀”,入侵者是土耳其军队。法国画家德拉克洛瓦以此为题材,留下了一幅饱含人道悲情的名画。岳敏君拿过来一改,画面上则是他那些始终狂笑不已的人物形象。 想起前年纽约的一次拍卖会上,安迪·沃霍尔的一幅毛泽东画像卖了1700多万美元,媒体一阵狂欢,说毛泽东的伟大征服了艺术家的心,让他投入了无限深情,画出了这么值钱的好作品。我写了一篇文章介绍这位波普艺术家:他好就好在恶搞,毫不正经也毫无感情,拿谁也不当回事儿,经常把罐头、垃圾和名人照片贴在一起。很多网友看了,惊呼说我们上当了,西方人狼子野心啊。真叫人哭笑不得。 在国外的美术馆,我总是看见小学生在名画真迹前团团围坐,由老师引导欣赏,真是羡慕得要死。于是我总是感慨:我们的艺术教育太糟糕了,残缺、简化、封闭,把人搞傻。现在我又有了新的看法:更要命的问题是,我们总是抽空了现场,回避了真实。其实绘画跟音乐一样,是一种朴素的东西,只要真诚和开放就能欣赏。不信的话,你去找岳敏君在欧洲卖了高价的油画《处决》来看看,同样是那些狂笑的面孔,但是如果不回避历史,谁都能看得明白。 看明白不等于说出一个标准答案来。我也有自己的话语系统,曾对安迪·沃霍尔解读道:“看上去毫无深度,深度却正在其中。想尽办法去除感情,人们却从中发现了更多的感情。比如他对流行巨星玛丽莲·梦露的微笑照片的反复复制,竟然让很多人读出了忧伤。”按照沃霍尔本人的态度,我这样是应该遭到嘲笑的。但是我觉得不要紧,只要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一样就行。 政治波普不新鲜,但是也不陈旧。陈丹青说:“是的,你们先做了装置,可是我做这件装置的动机、我的全部感受和心理活动,你西方人没有,所以这件装置在表达我,不是表达西方。”欣赏艺术的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再回到钱这个价值标准,陈丹青也说得挺好。他一再借用毕加索的话:“一旦艺术得到认可,它就不值一钱。任何值得一做的事物,都不会得到承认的。”这就是自由。这种自由,很多人是难以理解的,理解了也未必想要。 我并不是在评论艺术,而是对社会有一种梦想。那些最基本的自由,却成为我最狂野的梦想。 本届美国总统选举中,共和党的候选人罗姆尼问妻子安妮:“当我们年轻的时候,在你最狂野的梦里,你也没想到我会竞选美国总统吧?”安妮回答说:“亲爱的,我最狂野的梦里没有你。”刚刚成为世界首富的巴菲特,把这个笑话写进了他的年度致股东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