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鸭绿江》(油画局部)创作草图 吴云华
能入选“20世纪国家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而且又签约创作“抗美援朝”这一题材,对我来说是实现了一个夙愿。
1950年,我刚刚6岁。当时的沈阳城笼罩在战争的气氛中。抗美援朝,辽宁省是距前线最近的后方。为了防备美军飞机的轰炸,家家窗户上都贴满了“米”字形纸条,防空警报经常刺耳地鸣叫着。一天,我家住的大院里突然来了几户新邻居,他们是朝鲜政府高级干部的家属。我看到背着孩子的妇女在用酒瓶子当擀面杖擀面,很新奇。更新奇的是,孩群中多了几个说朝鲜话的玩伴儿,我们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他们也跟着学唱。当时的广播、报纸、画报、宣传画、小人书等,大量地宣传和表现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战场的英雄事迹。我年纪虽小,却深深地被这些形象所感染。飞机、大炮、坦克车、英雄的志愿军叔叔和举手投降的美国兵……便成了我孩提时的描摹对象。
今天,我有幸接受抗美援朝这一题材的创作,记忆的火花再一次燃起了创作的思绪。
半个世纪之后,从历史深处走来,要用绘画再现这场伟大的战争,创作难度可想而知,况且表现这一重大历史题材的各种艺术形式实在太多了,一些经典的美术、摄影作品也早被人们所熟悉。有别于原有的同一题材美术作品模式,真实地反映那段重大历史,抒发出我多年的创作激情,把一幅贴近史实、讴歌正义、展现时代精神的壮美画卷奉献给民族和历史,成为我此次创作的动力。
我阅读了所能找到的有关抗美援朝的书籍、电影、电视光盘;访问了曾入朝参战的首长和战士、战地记者和摄影家,聆听了他们的讲述;学习了著名画家侯一民、高虹、何孔德等前辈有关该题材的经典画作;研究了国外特别是前苏联时期一些表现重大历史事件和战争题材的作品,并多次去丹东“抗美援朝纪念馆”和志愿军当年过江赴朝的几处渡口探访追摩,到边防军的哨所体验生活、画写生、与官兵们交朋友,寻找入画的形象。这期间,还得到很多朋友的支持,特别是丹东的画家朋友,他们把多年积累的创作“抗美援朝”的经验传授给我。可以说,我是集中大家的智慧、心血与愿望来参加这一“国家工程”的。
不论是追寻历史,还是体验生活,在整个创作过程中,儿时耳畔“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歌声总是与脑海里汹涌翻腾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我所构思的图示形式的要点,也突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我们必须出兵参战,而且要快速出兵”这一亮点。
当我选择了“跨过鸭绿江”这一典型时刻,典型环境和典型人物也就随之鲜明起来。冬天的雪地、被炸残的鸭绿江大桥、黑夜、火光、探照灯、疾行的队伍,还有来自我儿时记忆中的身背孩子的阿妈尼……这些都成为作品中反映题材的基本的形象符号。
历史画的前提是尊重史实。但对史实、对原始素材与资料的运用不能是被动的复制与图解,必须按艺术表现的需要去理解、选择和提炼,以艺术的真实再现历史的真实。根据史料记载:中国人民志愿军是分批在三个渡口(吉林省的吉安,辽宁省的长甸河口、丹东)集中过江赴朝。我的创作将时空锁定在丹东鸭绿江赴朝渡口。1950年10月19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奉命隐蔽地开过鸭绿江,完全出乎敌人意料地出现在朝鲜战场,开始了伟大的抗美援朝战争。因此我以鸭绿江和江桥为背景,选取了冬天的夜里队伍过江这一特定情节,在“跨”这一动词上做文章,构思了两个方案:#p#分页标题#e#
其一,画面呈冷色调。鸭绿江大桥横贯画面,在夜色笼罩、冰雪覆盖的江面上,志愿军队伍乘着夜色浩浩荡荡前行,仿佛能听到踏雪急行的脚步声,这愈加衬托出画面的静寂。远处几束探照灯光的穿插增添了紧张、神秘气氛,营造出隐蔽过江的意境。冷色调旨在突出隐蔽和出乎意料。
其二,画面呈暖色调。行进中的志愿军队伍、朝鲜的老百姓、冲出画外的江桥钢架,这一切都笼罩在战火中。火光与白雪、受光与背光、冷与暖的强烈对比,让画面更具冲击力,让奋勇向前、势不可挡、保家卫国、为正义而跨江的雄伟气势扑面而来。
同一题材,同一情况,不同的色调处理给人以不同的感受和视觉效果,却都是通过志愿军——这些优秀中华儿女、最可爱的人的生动形象的刻画与塑造,来体现中国人民“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决心和意志,彰显中华民族热爱和平、维护正义的气概和精神内涵。几十万志愿军将士的殷红鲜血洒在了朝鲜半岛的土地,这段可歌可泣的历史,将给予我们更多的思考,诸多的英雄事迹、一个个活生生的形象将给我们后人以永久的思念和记忆。
经过几次征求意见,特别是“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艺委会专家组认为冷、暖色调的两个方案对主题精神的彰显及油画艺术表现各有优长,这两个方案都可发展下去,下一步需要解决的关键问题是整体气势和细节刻画的完美结合,核心的问题是要避免概念化、简单化,防止内容和艺术表现上的空泛,对局部和细节要进一步充实丰富。例如:人物的形象特征、身份、年龄、性格、衣帽以及枪支、背包、子弹袋、代替衣领的白毛巾(因为战事紧急,被服厂中部队的冬装都未来得及上衣领便发给了战士)等道具的具体和真实的时代感,还有特定光线的设计与调动,造型手段与艺术趣味,艺术格调的追求与尝试等一系列问题都需要在继续创作实践中不断努力完善。
此次创作关系到重大历史题材这一绘画形式在今后美术发展格局中的位置和处境以及它本身如何发展创新,如何适应时代对典藏类绘画艺术品的审美要求。这是一次严峻的考验,是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用新思维再次去诠释和解读这些重大历史题材,既要真实地再现历史,又要在思想内涵和艺术表现上有所突破和发展,既有鲜明的时代烙印,又有鲜活的生命力和感染力,这批作品要经得住史实标准和艺术标准的双重检验。这是对历史的尊重,是厚重的情感,更是责任的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