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的边缘是现实中两个世界的交汇,如阴阳两界间的缓冲地带。都市的机体活着可精神早已死去,乡村落寞却是都市逃亡者的乐园,艺术家像个精灵蛰伏在两个极端的中间,他们在白天向都市乞讨物质,在夜里回归到乡野的黑暗中韬光养晦。
我的朋友艾旭东在一年之中搬家四次,而每一个新的居所都选在大都市的城乡结合区域。在那里、庇护他躯体和精神的物质空间在快速城市化的进程中不断坍塌、倒下、解体,像梦境之中虚构的房屋一般轻而易举的消散风靡。简素的居所中冰冷的物质不断消耗着他生命的余温,于是一组沉重的杠铃总是如影随形随着他的迁移变换着位置。健身成为一种特殊的获得能量的方式,艺术家依靠它保持着身体的活力。最近一次见面时又在京东北市郊一个新的村落,周围依然是一片慌乱、杂芜的构筑和刺目的声色,这是社会空间和物质构筑崩溃前的征兆和迹象。艺术家的面孔浮现出少许的苍白,劳顿、奔波、独处、苦思从不同的方面塑造着这个人的肉体和精神,在严冬逼近时终将其榨干、压扁然后打入自己的画面。
绘画是艺术家意识专注,出走于身体的精神或灵魂之旅行。画面中的主体为了维护一个记忆中的形式,顽固地扯来一件深色的帽衫遮盖着嶙峋瘦骨的躯体,虚荣是灵魂对世俗世界对话的基本形式,以此来唤起那些曾经为伍的兄弟。艾旭东早期绘画的场景选择了一望无际的荒漠,这个平沙无垠,风悲日曛的环境并不意味着和他早年生活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沙漠的确是表现孤独和寂寞的绝佳素材。沙漠是环境变化极端性的结果,古人的笔下,这是一个“蓬断草枯,凌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群亡”的世界。它向所有生机尚存的疆域无情的展现了一个绝望的未来,世界被还原于它的物理本原,水分被彻底劫掠产生了无边的空旷和死一般的沉寂,彼此连接的土地在冷漠和干燥的孤立下龟壳般开裂,如同早已干涸的水之波纹的痕迹。某种意义上说,沙漠是另一种海的形式,是死去的海和现实中海的影子的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