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20世纪70年代,莫斯科政治波普样式的绘画就部分地改变了被称为内容上的民族主义、形式上的印象主义的苏联社会主义时期的风格绘画。俄罗斯艺术突然间被世界重新议论而被纳入普遍的视野之中。接着,那些对艺术从来就没有放弃追求的俄罗斯艺术家趁此机会悄悄地开始了自己的实验之旅,新的绘画样式、新的实验精神,致使西方重新拥抱这些叛逆的实验艺术家。这转瞬之间的变化,不光使俄罗斯艺术产生了多元的格局,同样连俄罗斯艺术家自己也对这样的礼遇感到吃惊。此时的他们马不停蹄地飞往西方各国,参加名目繁多的艺术活动,柏林、巴黎、伦敦、威尼斯、纽约……都成了他们的艺术栖息地。世界许许多多大城市的博物馆或画廊都一反常态地纷纷举办来自苏联的展览。比如1979德国波恩的《苏联非官方艺术20年回顾展》,以及80年代中期分别在法国和美国举办的《苏联非官方艺术25年回顾展》。与此同时,西方也开始热衷于苏联前卫艺术的收藏,有些艺术家一夜之间成为明星。1988年,莫斯科的索斯比拍卖会更是将西方对俄罗斯艺术品的狂热情绪推至高潮。但好景不长,戈尔巴乔夫近似疯狂的举动,既结束了冷战,也结束了冷战思维。同样西方人在经历了一段时间对俄罗斯艺术的躁动之后,很快地冷静下来。紧接着苏联解体,这突如其来的社会变革从根本上改写着每一个俄罗斯人的生活,同样也让社会主义时期的苏联艺术样式嘎然而止,从而给最后的意识形态艺术划上了句号。俄罗斯艺术不得不为了适应新的时代精神而重新上路,从此俄罗斯再也没有了集体主义的风格,也没有了社会主义的绘画样式。与此同时,经历过种种困扰和磨难的俄罗斯艺术家,再也不会像七十年代那样趋同于西方,用艺术表达社会的冲突来赢得西方人的好感,而是策略和矛盾地展开了真实的俄罗斯艺术的实验之旅。很快,一个接一个的艺术样式和风格在俄罗斯文化的主导城市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相继登场,越来越多的艺术家转变了自己的文化立场,期望在新的媒材和个性化的风格中寻找契机。在这样一个转型过程中,除了艺术学院和一部分过去的美协会员仍然坚持过去的绘画样式和传统立场外,我们很难再看到俄罗斯艺术过去那些凸现在我们记忆中的图式,从那以后,不光是俄罗斯艺术家彻底地挣脱了意识形态的桎梏,政府也一反常态地采取了新的文化策略,而反过来激励那些与西方展开对话与交流的实验艺术,并给予经济上的扶持,同时也冷落那些未跟上节拍的艺术学院和曾在苏联时期深受爱戴的美协会员。一时间,具有国际眼光的艺术家与政府文化官员共同推波助澜,相互都期望俄罗斯艺术有一个好的未来。 重返国际艺术舞台对俄罗斯来说虽是曙光初露,但作为俄罗斯艺术过去的主打绘画并未在国际上扮演角色。它不单需要与其它新媒材互动发展,还要解决自身文化转型的难题。事实上,兼备东西文化品格的俄罗斯艺术家从来就对自己的艺术未能在世界范围内获得广泛尊重而蒙上几分酸楚的心理。一方面,民族主义情结早在18世纪就根植于他们意识的深处,俄罗斯人也常为丰厚的民族传统而自豪,但他们又不得不面对西方强势文化冲击而体验到一个又一个的挫折,致使他们才会在欧洲这个“大家庭”中,显得有些孤独。另一方面,苏联时期的强大既给他们带来骄傲的回忆,同时他们对苏联时期的政治和文化又心怀反感。所以说,20世纪末和21世纪初的俄罗斯艺术是混杂于东西方文化的多元体,它不仅是没有统一标识风格的群体,也越来越疏离旧时的传统和西方的模式。所以,当我们重新去对应或识别俄罗斯当下的艺术时,总会感到有些茫然。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有一个现象是非常重要的。在莫斯科,在圣·彼得堡独立艺术家的工作室,尤其是你在与今天引领着俄罗斯艺术潮流的艺术家交流的过程中,你能够看到的全是一些与我们过去印象不能对接的艺术创作,同时你也会体验到对艺术生性敏感的俄罗斯人在克服了自身的种种不安后,也开始慢慢地生长出有别于东、西方的个性艺术风貌。正是基于这样的理由,我想通过以下几位艺术家来表明俄罗斯当代艺术的变化,从而使我们对今天的俄罗斯艺术有较为直观的了解。 作为莫伊申延科的学生,毕业于列宾美院的米哈依诺夫,无疑已经是俄罗斯当代最为著名的艺术家之一。他的展览不但受到总统叶利卿的青睐,还同时获得了人们的广泛好感。就在2002年的北京双年展上,他和所有当代赋有国际影响力的艺术家一起,带来了他自己关注人性的绘画作品。那是艺术家本人多年来始终坚信的艺术理想:“在虚幻的现实生活后面,有一个实质的存在”。为此,他采用了广泛的绘画题材,从俄罗斯中世纪的圣像画,到表现新时期俄罗斯人对宗教的理解;从对伦勃朗绘画的重新解读,到再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历史……都在艺术家的作品里有所呈现。尤其是艺术家后期的作品,那是一些靠人体运动堆叠起来的描绘,其用意是想通过这样的形体显露出我们生活中的空洞和问题,表现出人在特殊时期内心的深切忧虑。使人们关于了解另一个世界的愿望成为可能。透过这种可能,从而在那些迷惑我们眼睛的视觉幻象中获得警醒。 雅克宁是一位富有传奇色彩的艺术家,他的一生充满动荡和不安,如起落不定的工作和生活、太多的婚变、亲朋好友的疏离……或许也正是如此,他的艺术一直隐藏着某种有梦幻现实主义的东西,这是比世俗生活更加深刻的真实。在描绘上,艺术家一直沿用传统的具像绘画模式,来展现真正作用于人心灵的复杂情感,渴望以此获得人在孤独、迷茫的现实世界中的慰藉和平衡。如果说,这种源自过去的艺术样式,在今天还能改变我们对生活的认识和判断的话,那么,雅克宁为我们描绘的多少有点虚幻的人物场景和通过画面传递出来的乌托邦暗示,无疑对俄罗斯当代绘画的转型起着积极的意义。 艺术家贝尔琴的画面,总是会使人浮想联翩——泛黄的老照片、笔记、随手可拾的石头和沙砾、粗糙的绳子、廉价的沥青……似乎任何东西到了艺术家的手上,都成为那些关于俄罗斯历史的记忆。在表现上,贝尔琴总喜欢用灰色调,反复出现的历史叠影,涂鸦似的文字和数学公式、水泽般的痕迹和质地各异的肌理,来表现出俄罗斯人们充满机智而幽默的批判意识。 艺术家卢卡,同样来自瓦涅河畔的列宾美院。不久前,在俄罗斯艺术家联合会的中心展厅,还举行了一次纪念这位艺术家的展览,这位颇具哲学意味的艺术家,藉由这200多幅艺术作品,不得不使我们感叹到他对绘画所采取的极端立场。正是他对俄罗斯新艺术持有不合拍的理解,才使卢卡的具象作品具有抽象的特征。 另一位具有敏锐洞察力的艺术家是来自圣彼德堡的欧弗契里科夫,他一生都没有进入过专门的艺术学院接受正规的训练和学习。而与艺术结缘,仅仅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给戏剧安排舞台布景。正是由于他长期自学于博物馆和从事舞台工作,欧弗契里科夫的艺术和舞台剧一样,总是用夸张的手法,来表现出俄罗斯社会粗鲁与卑鄙、理想与向往共存的现实。他一方面以反讽的手法将俄罗斯民族险隘性的一面夸张至极,但另一方面,又反映出对俄罗斯民族精神的不懈追求。 米哈依诺夫、雅克宁、贝尔琴、卢卡、欧弗契里科夫,这群同样来自于俄罗斯的艺术家,有的毕业于列宾美院,也有的自学成才……尽管他们的艺术背景相去甚远,但他们都成长于苏联时期,也都经历了俄罗斯社会的转型,他们不但热爱俄罗斯文化,也同时受到民众和西方的青睐。文章中的图片正是这些艺术家在跨度不到20年的时间中,用他们独特的文化视角向我们展现和传达了俄罗斯绘画所发生的剧烈变化。#p#分页标题#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