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抽象绘画仅仅作为一种形式语言的探索,未免显得有些肤浅。
抽象绘画固然是有意味的形式,但“意味”的背后并不仅仅是语言形式之间的关系,而是艺术主体的精神映射。这正像中国画的大写意,被“写”的对象在画面的意蕴表达上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意”怎样被“写”,怎样被“写”得富有个性和精神力度。抽象绘画毫无疑问表现的不是审美的客观世界,而是审美的主观世界。那么,在超越现实形象的画面上,精神与个性就是通过点、线、面、色这些绘画元素的“有意味”的构织而赤裸裸地直呈在那里。因此,当艺术主体的精神匮乏或个性潜隐时,抽象艺术创作会比具象艺术创作显得更加平庸。
李磊的作品常常能够留住人们的脚步。他的作品不像康定斯基那样通过圆形、三角形的几何色彩透视纷繁喧嚣的表象世界,而且渗透出某种哲学思维的深度;也不像巴塞利茨那样用暴力般的彩色和狂乱的线条宣泄内心世界的躁动,却呈现出感性与感觉的敏锐;温婉平和,典雅秀丽,在东方的诗意中透露些微的神秘。他的作品是感性的,甚至不时流露出意象的踪影;他的色调显得单纯精巧,充盈着诗的意境和禅的意味。
从抽象绘画的语言特征来看,李磊的作品很少具有固定的符号系统,他的抽象不是通过符号指代或隐喻生命中的某种经历。《夏山风影》、《春江系列》、《天堂的色彩系列》等作品的抽象性都来自于他对某些特殊景致的体验与记忆。一方面他试图用纯净的色调捕捉那些不断在他心中唤起的风景体验,另一方面又在潜意识的铺排、扫擦、颤动、刮塑中形成复色与纯色触碰的动感,构成色彩图像的节奏,在混沌与迷离中寻找一种不断在自然里唤醒的韵律。
李磊抽象绘画的油画性特征并不突出,他更多地使用具有水性特征的丙烯,特别是布面基色的处理往往呈现出水性的透明感,这和他曾经探索水墨抽象不无关联,更和他营造和熔裁中国文化质感的意境与诗情相统一。相对于上世纪60年代出生的画家,李磊的艺术创作一直是从自己的生活阅历中、从自己对于人生价值不断的追问与寻求中鞭拷艺术的价值,他是把艺术作为他生命价值的直接与终极体现的。艺术是他的生命,也是他一切生命价值的归宿。
李磊虽然毕业于上海华山美术职业学校和上海轻工业专科学校美术系,但从他整个求艺历程看,还是在寻找自己艺术个性的过程中创造和完善自己的语言方式。
从“太阳鸟”到“月亮蛇”,呈现的一直是画家对于生命本体的质问。生命的脆弱与无常让他再次创作了以生命为主题的“禅花”系列。2006年的“禅花”系列才是李磊探索抽象绘画的开始。此后,他开始了许多抽象绘画的探索。从“禅花”的简约逐渐变得繁复,在《红之系列》中,葬去的花更生为绽放的花,而且是浓艳的大红。在《畔》和《大洋》中,画面又以丰富的蓝色呈现他对于水的记忆抽象。而《沙·泽》、《云·泽》则是浩淼的水之于浮云、之于戈壁沙滩蓝色与土色的混响。实际上,李磊对于生命求索而开始的抽象绘画已从“禅花”的超灵虚境转换到对于自然的感悟与错觉的抽象中,画面也由原来的简洁单纯而趋向满实繁复,甚至于全黑的画底。从2002年到2004年,李磊走在抽象的空灵与抽象的满实之间。
从本质上说,李磊不是从欧美抽象艺术的传统中推演而出,而是从自身的文化经历和对中国文化的体悟上的自然演变,在貌似现代抽象主义的形色背后呈现的是中国文化对于生命的咏叹以及中国传统文化的底蕴与诗情。
当然,李磊这种独特的抽象艺术之旅还来自于上海的文化土壤。李磊在艺术上的启悟,正逢新时期上海新一轮现代艺术运动的勃兴,“草草画社”提出的“独立思想、独创风格、独特技法”和“12人画展”对于自由而开放的现代艺术形式的探索,都曾给予他以直接而深刻的影响。上海的现代艺术氛围形成了上海抽象绘画在中国当代艺术中的独特景观,只不过,李磊的抽象绘画在上海抽象绘画艺术群体中更凸显出东方文化的哲思与意蕴罢了。#p#分页标题#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