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润世画画有一个特点,就是不会取巧,以前看他的版画和插图就有这个感觉,构图和造型都很实在,人物笨笨的,完全是生活中的样子,场景也不修饰,但弄得虚虚实实,好像是老花眼看到的东西。就艺术而言,真正的真实是不存在的,即使是如实的叙事,也是以真实的个人体验为基础,在真实与体验之间的孰重孰轻往往决定真实的变形程度,或主客观的比例程度。
张润世的画有些与众不同,你真要他用理性或规则去控制什么东西对他反而是一件难事。张润世的版画可以用一个“拙”字来概括,这个“拙”不是指技术上的问题,而是造型的特征。在现代绘画中天然的“拙”和“野”是难得的天赋,凡高、卢梭、夏加尔都是这样画的。凡高的早期作品没什么颜色,那股拙劲却很有力量。张润世的拙还是受到规则的限制,他不是有意去拙,而是天性的使然。他的造型有那种土得掉渣的味道,这不是人为的设计,而是天真的眼光和原始的表现,但学院的素描和版画的技术性规则总是遮蔽了他的天性,甚至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其中的矛盾。相比而言,张润世的油画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表达得非常直接。所谓直接就是指颜色的感觉没经过任何规则的过滤直接表达出来。张润世的绘画使我们感受到他个人的感觉世界的方式,以前我们总是用个性来解释这种风格。一幅好的风景画包含了各种因素,构图的完整,取景的诗意,色彩的和谐,形象的塑造等等。
张润世的色彩显然不是来自大众文化,从他的版画也可以看出他关注的是直接的体验,并不是按照知程式化的造型规则。他的油画人物也是如此,简单概括、天真自然,他不是要表达具体的场景与事件,而是表达绘画本身。确实,张润世的画好像使我们回到早期现代主义,回到凡高、高更那样的绘画。不过,那种早期现代主义的风格充满强烈的个人情绪,似乎是对传统的压制的反叛。张润世的画则是后现代的杂交,大众文化的表现语言与原始感性的个人经验浑然一体,也可能是巧合,他并不想向我们说明任何东西,可能他也是直观地表现了他对大众文化的反应。但是他把这种反应揉入了个人经验,而且是那种原始、天真、朴素的本我。每一件艺术品都可能指示着别处,不论我们怎样在当代文化的共同经验中感受作品的美,但他的别处不会是那种复制的、包装的格式、而是他个人的存在,那种单纯的、梦幻般的色彩虽然是他的独创,却又是我们共同被遗忘、被淹没的经验。有些东西确实是找不回来了,看看张润世的画,他却是保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