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再沁作品
近来东方书画界的盛事便是台北故宫博物院的重新开馆大展「大观-北宋书画特展」,不仅故宫馆藏北宋文物珍品尽出,亦结合数件美国纽约大都会美术馆及堪萨斯市纳尔逊-阿金斯美术馆的借展作品,使得难得露面的北宋绘画有机会聚合在一起,无疑造成轰动与讨论,人潮更是络绎。
媒体言论多聚焦在故宫环境新生与展览规划之成败缺失的论辩中。
然而与此同时,倪再沁正默默进行着一个更惊人的创作计划,本着他对于中国书画的热爱,一个反其道而行的「原作重现」即将带给世人书画欣赏的新视野。
中国古代书画中的违章建筑
长年对于东方书画的研究与创作,倪再沁发现中国水墨画常令人困惑的现象是:何以在画面上会有书法和钤印,大量的题跋和收藏章不仅坐落于画面空白处,甚至侵入笔墨线条之中和原作合成一体。通常除了作画者自身的题款与印鉴外,收藏章与题跋如同「违章建筑」般搭盖其中,虽然相安无事,但画面纯净的空间被外物介入,不仅使形式被破坏,也使纯粹的欣赏被严重干扰混淆,后人难以再见画作完成后的原貌。
这样的现象在观看「大观」展中也能发现,虽然北宋绘画中画家题款的形式尚不普遍,但后世加盖的收藏印章却历历在目。对此,倪再沁决定将画面中额外的题款与印鉴一一移除,借助科技的帮助,以版画限量印刷的方式复制,这个实践将还原古画的真貌,使得今人得以再遇那垂垂老矣的灵光。
前人为何在无数名品中留下记号?这与中国书画的鉴赏方式有关,一般题跋有诗跋、题记、观款、标题四种,收藏章的形式亦有多种,名章、字号章、书斋章、座右铭章等,无疑的这些题记与印章也成为掌握书画真伪与流传历史的最佳文本。收藏章的历史最早可溯源至唐朝,著名的皇帝收藏印是唐太宗的<弘文之印>,私人章则有虞世南的<世南>印与褚遂良的<褚氏>印。
收藏章多以小巧不抢占画面为原则,压印在画心上下方的角落,偏偏历史有两位先生老爱挑战这项游戏规则,其中明朝大收藏家项元汴喜爱在他的收藏品上盖上多方印章,昭告他拥有者的身分;另一位则是下令纂修《四库全书》、《秘殿珠林》及《石渠宝笈》等丛集的清高宗乾隆皇帝,他的印章特色就是大,「古稀天子」、「乾隆御览之宝」等大印普遍出现在无数清宫旧藏书画的画心。
今日深居台北故宫的清宫旧藏中仅有少数珍本因本身条件或鉴赏家的辨识错误,而侥幸保留多一点原貌,例如五代赵干所作的《江行初雪》因画面整体的墨韵渲染,略呈黝黑的画心朱泥压印不易辨识,故而印鉴在权宜之后多覆盖于画面前后两端的隔水之上。黄公望传世的《富春山居图》子明卷中,十全老人也用了无数的印鉴章和题跋来表明赞赏,颂扬《富》图空灵疏秀的笔墨神采,所幸乾隆皇帝喜爱的子明卷是摹本而非真迹,才让黄子久的原作多留几分清静。
水墨画绘画语汇中有着独特的空间逻辑,从山水画中的移动视点,或由多点透视观察所形成的三远(高远、平远、深远),以及存在于巨碑山水与小景山水中牵引想象的「留白」,这些苦心经营的虚实掩映、相和交融的空间布局,随著书画作品的赏玩相传与收藏流转,成了文人雅士、皇亲贵族、富商巨贾以朱泥及墨迹展示「某某到此一游」的涂鸦,一方方收藏章大剌剌的在画幅上无礼的宣示着曾经的主权,一则则题记书写下文人骚客亲睹画作书迹后的雅谈、推崇、赏评与流传的考据,在这些红红黑黑、斑斑点点的侵扰之下,留白的空间意蕴如今焉在哉?
留白的虚实空间美感不仅为山水画专有,人物花鸟虫兽画中更常见以绘画主体为重的空白,但见画家着重物象情景的留驻描绘,周遭背景空间在权衡之下移除净空。但在千百年的图像流传岁月里,无数描绘人物花鸟虫兽的小幅作品中,以虚空映衬主题神气的空白,无力抗拒的任凭过客们虚荣心作祟的留下雕凿在斗方空间里的人物身份象征物,君不见无数朱文白文的线条曲转,红压压的常伴于韩干《照夜白》中。#p#分页标题#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