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文艺复兴时代以来,风景画才逐渐独立出来,并与现实一直保持着某种描述、再现与抒情的关系。而且,随着观念的转变,越来越多的风景画通过人文化的元素表现我们的历史,进入对人类文明的思考。画家周利群正是这一类型的艺术家。
周利群的画展之所以取名《隐喻的风景》,意在他的作品所表现的题材和意涵与古诗《赋得古原草送别》的意境有完美的内在契合。这是一首家喻户晓、三岁小孩亦能唱颂的古诗 :
《赋得古原草送别》
(唐)白居易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该诗通过对古原上野草的描绘,抒发惜别之情。“离离”描写了春草的茂盛。“枯荣”,指原上野草秋枯春荣,岁岁循环,生生不已,表现了顽强的生命力,也刻画出春草蔓延,绿野广阔的景象,“古道”“荒城”又点出惜别的本意,水乳交融,意境浑成。而艺术家周利群的作品正是喜欢表现这类绵绵不尽的萋萋野草弥漫原野的情景,画景抒情。只是他的画不是对友情的惜别,而是感叹现代文明对历史与古老文明的冲蚀,其内心的依依惜别与喟叹之意充塞胸臆。
其实,每个人都看过风景,但怎么才是真正的观看,却并非人人都懂得。真正的观看,并不是简单的生理反应,而是能将风景转化为移情的对象,让你的情绪通过画面表达出来。现实中,在观看风景时,面对同一片风景,对不同的人意义可能完全不同。或许,对一个过客而言,可能只是一片荒山野岭,但对一个世代在此居住的人而言,则可能意味着一个能唤起他内心激越的场所——一个永恒的象征或自我存在与认同的根源。
不同的风景事实上也就意味着不同的认同,意味着分离和旁观,也意味着表现和叙述,折射着对于历史的不同诉求。那么,面对现代文明对传统文化的无情吞噬的现实情境,艺术家周利群笔下的风景就是对这种现实情境的一种不认同。因为,所有的风景背后都是人,任何景观的含义都是人赋予的。正如温迪·J·达比所言:其中必然涉及到谁有权控制、利用、表征、再现、改造这些风景。我们所到的任何一处风景,它所展示给我们的含义,都来自于背后这个交织在一起的话语——对此的反思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为我们任何人生活在其中的空间都是双重的:它既是一个地理空间,又是一个意义系统编织起来的空间。哪怕是无人的风景……(【美】温迪·J·达比:风景的认同,译林出版社,2011。)通览这个展览,我们或许能从这些“无人的风景画”感受到艺术家周利群的感觉与叙述——对离原对山乡的反复游观与体验,无疑使他具备了以上论述的那种历史归属感以及经验性的集体记忆。
在今天,随着城市化和现代化的迅猛发展,这种离原与山乡似乎成了被人类遗忘的遗产,只是被参观与展望的景观。美国学者瓦特拉娜·波依姆曾在其《怀乡的未来》中说:“怀乡是对已不存在,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存在过的家园的一种怀念。怀乡是一种若有所失、流落他乡的情感,但它也是充满遐想的浪漫情怀。”也许正是出于一种乡愁的视野,艺术家周利群选取了有关乡村的风景,以乡村风景的记忆和历史为主题创作,不仅意在超越庸常生活的景象再现,也有意塑造一个迈向公共空间的社会想象,使我们不但能由此观看和进入乡村景色,而且,使乡村景色本身成为了一个历史的连结点,衍变为蔓延的风景、断念的风景、隐喻的风景。
在此,无论是水彩画还是速写,艺术家周利群都带给我们一种怀旧与乡愁,一份宁静与思考。记得作家董桥曾在《记得》中借作家威尔逊的口说出了对怀旧的认同:世界太喧闹了,我们差点错过了这样远古的一声叹息。在这里,我想借董先生的话说:世界太喧闹了,我们不要错过艺术家周利群这样的声声叹息!#p#分页标题#e#
2011-05-26晚于深圳大学三号艺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