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看凤凰卫视“锵锵三人行”节目,主持人窦文涛提到了一个说法:凡是菜做得好吃的国度往往盛产画家,而烹调不佳的地方则基本上出不了好画家,前者如法国和意大利,后者则以英国和德国最有代表性。那期节目具体讨论什么问题记不起来了,倒是这个有趣的说法让笔者回味了很久。
一道菜的滋味究竟美不美,这是由舌尖直达心头的事情,完全属于感性范围,跟理性搭不上边。笼统而言,法国人和意大利人似乎更“感性”些,也更放松一些;而英国人与德国人向来以逻辑思维见长,显得更为严谨克制。那么,莫非由于个性上的这点偏差,导致了德国人做菜与作画都不如法国人?
做菜、作画是艺术,写诗也是艺术。关于写诗,中国古人有个著名的观点----“诗有别才,非关学问”。最早明确提出这一观点的是南宋的严羽,原话是这样的:“夫诗有别才,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严氏还拿了韩愈和孟浩然两个人作比较,韩愈的学问比孟浩然大得多,但是写诗写不过孟浩然,这说明写诗靠的是一种特殊的才华,跟学问没有直接的关系。
这一看法历代不断有人投赞成票。清人袁枚讲得很绝对,“与诗近者,虽中年后,可以名家;与诗远者,虽童而习之,无益也。磨铁可以成针,磨砖不可以成针。”很显然,这位“性灵派”的旗手已经把写诗当作一部分拥有“别才”的人的专利:如果你不是那块料,注定徒劳无益,白干一场。
甚至还有更进一步的演绎。袁枚在他的《随园诗话》中引用了别人的两句诗,一句是“读书久觉诗思涩”,另一句是“学荒翻得性灵诗”。大致的意思是说,读书读得太多了,以致于写诗写不出来。而读书荒废了,反而能写出好诗来。
用现代的艺术理论来解释,写诗以形象思维为主,读书做学问则以逻辑思维为主,这两种思维方式虽未必互相矛盾,却一定不能相互替代。所谓“别才”,不外乎形象思维的天赋。英国艺术评论家克莱夫.贝尔在他的名著《艺术》一书中指出,“强健的智力和精细的敏感性往往不能兼备。经常有这样的情况:思考最勤奋的人却没有任何审美体验”。
“字如米,文如饭,诗如酒”,诗歌之高级是不必论的。然而与绘画相比,诗歌的形象思维毕竟还要以文字为媒介,经过意识之转换。而绘画之形与色,直接作用于视觉神经,纯粹乞灵于形象思维,与逻辑无涉。那么,套用那句话----“画有别才,非关学问”,应该是不成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