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银币：拍“案”开讲！

2018年贺岁银币背面图案是“福”字造型，配以条案、天球瓶、牡丹、灯笼、蝴蝶等造型组合设计，并刊面额。

2018年贺岁银币，将我们从室外引入室内。这是一个按照传统厅堂格式布局的玄关场景，首先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张颇具中国古典美的红木条案。

条案，亦可叫条几，是一种古老的中国家具，一般置于中堂下侧，桌椅后侧，用于摆放装饰品之类物品，案面为窄长的条形，属于长方形的承具。

黄花黎夔凤纹条案（图片来自故宫博物院）

那么说到“案”，这里先和大家分享一个成语故事——举案齐眉。如果币上的是“案”？那么这么大的物件如何举起呢？难道说此“案”非彼“案”？

据《后汉书·梁鸿传》载，东汉人梁鸿，年轻时家里很穷，但他刻苦好学，品行高尚。后娶妻孟光，两人入霸陵山中，过起耕织、读书、弹琴的自娱自在生活。可惜好景不长，梁鸿因作诗惹恼了皇帝，只好改名换姓，来到富人皋伯通家当佣工。可每到吃饭时，孟光总是将粗陋的食物放在木托盘里，举到与眉毛对齐的高度，且低着头，端端正正地捧给梁鸿。两人仆人身份的低贱对比这仪节的庄重高贵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于是被主人皋伯识破了梁鸿身份，逐将他们夫妻当宾客供养起来，梁鸿从此在皋的庇护下闭门著书，直到病逝。

这就是“举案齐眉”的故事，这个成语也变成今天夫妻相敬如宾的一个象征。这里的“案”，在当时就是一个托盘。今天的托盘就是一个盘子，而当时的托盘“案”，带有四个足，而且四足是缩进去的，与书案的“案”，形制上非常接近。

从形制上看“桌”与“案”

古代的“书案”就是我们现在意义上的“书桌”。不过“案”和“桌”在形制上是有本质区别的。一般来讲，腿的位置决定了名称：四条腿顶着桌面四角的是“桌”；而四条腿缩进桌面的是“案”。

我国最早的“桌子”是既矮又小的案和几。汉以前，人们阅读、书写、饮食均在矮床上放置案或几。物器的摆设除放在案几上外，还因物而宜设专用木架。汉末，胡椅传入中原，随之出现了简单的桌子。唐代，桌子已基本定型。

下图是1995年央行发行的中国传统文化金银纪念币（第1组）1盎司孟子金币。币面上描绘的是孟子开坛讲学的场景。在孟子前面是低矮的书案，其上有平铺开的竹简和笔砚。

《孟子·告子上》载：“今夫弈之为数，小数也。不专心致志则不得也。弈秋，通国之善弈者也。”这是史料中第一位有名字的专业棋手，弈秋。

无独有偶，与孟子金银币同年发行的中国古代科技发明发现金银纪念币（第4组）中就有围棋金银币。案几上放置着棋盘，两位棋人正全神贯注的对弈。

下图是1986年央行发行的中国杰出历史人物金银纪念币（第3组）司马迁银币。银币中间司马迁端坐案前，可以想象他正在编写《史记》。创作者在背景表述上尽可能让所有细节都与史实相符：盘坐的席、架于两腿之上勉强可以写字的案，案前的青铜台灯等等。这张书案，也是汉代较为典型的书案形式。

与司马迁银币同组发行的还有祖冲之银币。银币中间祖冲之背案而坐，案几上是祖冲之追修古法重造的指南车。

无论是司马迁这样的文人，还是祖冲之这样的科学家，案头工作都是少不了的，币面用书案元素也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和日常生活状态。与这两枚币表现的内容大致在一个历史时间范畴的还有两枚银币，同样也用到了书案这一设计元素。

其一是1990年发行的中国杰出历史人物金银纪念币（第7组）罗贯中银币。币面背景是《三国演义》中魏、蜀、吴的代表人物和事件。其中最远端之人面前就是一张书案。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另一枚银币的内容表现的也是《三国演义》。这就是1996年发行的中国古典文学名著《三国演义》金银纪念币（第2组）曹丕银币。银币上塑造的是曹丕是一位书卷气浓郁的政治家。书案上散布的书卷奏折和书案边瓷缸里插着的卷轴，都细致地表现了曹丕事务繁忙，体现了他事必躬亲的君王形象。

历史的车轮在前进，与人文科技相伴的书案却始终如一。

1989年央行发行的中国杰出历史人物金银纪念币（第6组）关汉卿银币上，书案再次映入眼眶。

1995年发行的中国古代科技发明发现金银纪念币（第4组）中的印刷术金银币展现了印刷术发明初期，雕版印刷局部的场景。币面上出现的工具形状和摆放位置，操作者坐的椅子以及身边摆放成品的条案等都力图做到精细而准确。

“案”根据用途不同，也分成书案、画案、香案、条案等。在1995年央行发行的中国古典文学名著《三国演义》金银纪念币（第1组）中的桃园三结义金银币（包括5盎司金银币和1/2盎司金币）背面图案上出现的就是香案。

香案的用途主要是用来供奉神位，摆放香烛贡品来供奉神灵、牌位的。币面表现的是“桃园三结义”的故事。币面左后方用来祭拜用的香案，以及其上一缕袅袅青烟，给币面内容营造了律动的艺术氛围。

下面这4幅币图出自央行发行的中国古典文学名著——《红楼梦》彩色金银纪念币系列，你们觉得那张是“桌”，哪张是“案”呢？

李纨教子

迎春吟诗

惜春作画

熙凤弄权

或许因为角度的问题看得不是很清楚，那么下面这枚“群芳夜宴图”扇形彩色银币上恐怕就应该是大炕桌了。

从精神层面看“桌”与“案”

除了形制上的区别，桌与案更重要的区别，是精神层面的区别：案的等级比桌高。比如我们常说“拍案惊奇”、“拍案而起”、“拍案叫绝”，都是比较高等级的情绪。如果我们说拍桌子瞪眼、拍桌子砸板凳，都是低等级的情绪。拍案惊奇是惊讶，拍桌子瞪眼是愤怒，它表达的情绪不一样，这是它的精神层面。

例如，下面这枚1997年发行的中国传统文化金银纪念币（第2组）古代杂技金币上杂技女艺人表演的转花碟，真让人拍案叫绝！

中国人把一个承具分得清清楚楚，这是我们文化的精髓之处。如果稍加留意就会发现，跟“案”相关衍生出来的词汇非常丰富，比如文案、方案、草案、议案，都跟案有关。因为我们过去办公，都使用案，与桌相对来说无关。只有中国有这样的家具，形制上不一样。

下图是1997年发行的北京故宫博物院金银纪念币中的乾清宫内景金币。其中那张皇帝用的桌子被称为叫“龙案”或者“御案”。

由于“案”的陈设功能越来越大，它的实用功能就相对降低；相反，桌的实用功能越来越大，陈设功能越来越低。所以，桌案从功能上有了区分，这是在使用中发生的区分，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设计的。

黑漆嵌螺钿花蝶纹条案（图片来自故宫博物院）

桌子在越来越接近实用的时候，就跟案发生了分野。桌，最早写成卓越的“卓”，它是高起来的意思。比如卓然而立、卓尔不群。“卓”字后来才把底下“十”字变成了“木”字，写成了现在的“桌”字。

桌与案从功能上讲，差距不是很大。比如我们有条桌就有条案，有画桌就有画案，有书桌就有书案，有炕桌就有炕案。但有饭桌，就没有饭案。因为吃饭这件事虽然在生活中非常重要，但从精神层面上讲并不重要。

下图是2002年发行的中国京剧艺术彩色金银纪念币（第4组）中1盎司彩色银币京剧《三岔口》。币面中描绘的是任堂惠与刘利华黑夜中店内打斗的场景。创作者巧用一张桌子，使得主角形象有了充分的施展空间。

同样是案，也有很多形制。其中一种叫做翘头案，它属于供案的形式，腿部非常夸张，过去都是在寺院和祠堂里使用，它表示对神灵、对祖宗的一种敬畏。衙门里也用供案，而且供案翘头非常高。它具有威严感，从心理上暗示、警告。用家具作为文化符号传递信息，这是“案”的重要本意。那么，衍生出来的词汇就是“案件”，原义指案上的文件。“审案子”，原义指在案前审理事情，最后简称为审案子。

对于文人而言，用的书案，非常温和，它也有翘头，但把夸张的气氛都去掉了，翘头很小。防止手卷掉落。翘头的部分既可以产生视觉上的变化，又有实际的功能。

榉木翘头案（图片来自故宫博物院）

在古色古香的现代中式家居中，一张线条流畅、简约，制作工艺精致的条案或置于玄关处，或置于走廊墙根下，或书房内，上面摆放着主人喜欢的饰品，让家居空间瞬间变得灵动起来，也恰到好处地诠释了中式传统家居文化，营造出了和谐的氛围。

在中国古代家居布局中，一张大长条案与八仙桌（四仙桌）、太师椅等组成的中堂家具承担起了整个家庭、家族的待客礼仪和祭祀礼仪。在中堂家具摆放过程中，首先放置好的是条案，以条案为中心，再依次摆放其他家具。作为礼仪之邦的古老中国，待客礼仪是非常受重视的，在整个接人待客过程中，一点细节性的错误都是有所忌讳的。条案在整个待客礼仪中，虽只是装饰性的摆设，但它却起着脸面的重要作用，对它的选择、摆放以及布置都至关重要。

条案除了内涵丰富之外，其做工也是十分讲究，一般都采用榫卯结构，精制的条案也是匠人匠心的体现。

最后我们再把视线拉回2018年贺岁银币上的条案，随着这种历史文化的变迁，条案的功能也发生了变迁，其礼仪功能日渐淡去，更多的是装饰性功能。相信有贺岁银币上这张蕴含中国传统元素的条案做装饰，新年以及即将到来的春节会更加温馨、喜庆！